那小魯未曾防備,聽聞這話,心中一暖,道:“都是諸位心意,再重我也能背扛回去,要是以後再有機會回京,依舊還要原樣背扛回來!”
那問話人還未來得及接,一旁另有一人已然搶道:“小魯,這樣重,後頭路又遠,我先給你提一會包袱吧——那肉乾、餅子,壓不壓肩的?”
小魯瞬間驚醒,忙把那宋妙給的包袱掖了掖,警惕道:“做什麼?做什麼?你要幫忙,不如給我提這竹箱籠!”
他一邊說,一邊把那裝了書冊、衣物的竹箱遞了過去。
本只是做個架勢,誰知對方竟是一把接過。
小魯嚇了一跳,想要搶,已是搶不回來,忙道:“這個墜手,你真要提啊?”
話音剛落,早另又有其餘人上得前來,幫著給他卸背後行囊,紛紛道:“等出了城,你再自己背!”
一時之間,叫小魯只覺得自己乃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然則那感動之心尚在湧動,卻見有人忽的一指前頭一家賣滷肉的,叫道:“好香的肉!”
此人又問道:“咱們給小魯買些滷肉,路上吃怎樣?”
眾人紛紛點頭。
小魯推脫不得,只道:“拿不下了!拿不下了!這肉也放不久!”
“你一會就吃了它,放什麼放!”
眾人說著,已是有人去那滷肉鋪子裡買了回來,把那一荷葉包滷肉硬往小魯手裡塞。
塞完,那人卻又盯著他肩上包袱,道:“確實好像有些拿不下了。”
早有人不懷好意,提議道:“不如挪換挪換?”
“挪換好!挪換好!把這滷肉換了方才那肉乾,也能換著口味吃,又不添增重量!”
眾人俱都附和,跟著盯住那包袱。
繞了一個大彎,仍舊回得原地,小魯哪裡還有不知,口中嘟嘟噥噥罵了幾句,恨恨道:“我就曉得你們就這點出息!”
他說著說著,卻也笑了起來,把那包袱卸下,開啟一看,只見裡頭整整齊齊,碼放著許多個油紙小包。
小包上又貼了紙條,上寫“五香”、“花椒”、“茱萸芥末籽”“本味”等等,只有一包格外大,上頭紙條寫著“諸味都有可供分享”。
他忍不住罵道:“看罷,看罷!宋小娘子也知道你們面皮厚!”
說著,又單把那包抽了出來。
早有人伸手來接,急急將那油紙包開啟。
此時太陽早出,幹豬肉片甚薄,陽光下顯得格外透亮,紋理尤其漂亮,一看就知貨真肉純。
小魯也跟著拈了一片。
這一片是沒有放其他香料,只用鹽、醬油、少少綿白糖等等調味的。
肉很乾,肌理緊實,剛入口是淡淡的鹹,因是順著肉紋切成的大片,拿牙齒一扯,那肉就也跟著紋理被扯咬下來。
那豬肉片晾曬再蒸,幹而不硬,很有嚼勁,卻又不會刺得扎破牙膛。
幾經晾曬、風乾,肉的滋味自然被最大限度地壓實了。
肉一開始吃就是香的,但只是尋常的香,等嚼巴嚼巴,味道就出來了,肉味、香味越來越足,又幹又香,靠著腮幫子努力發力而分泌出來的口水,使得那肉的紋理在嘴巴里漸漸模糊,肉香則是愈發濃郁、
鹹香,帶一點後返上來的甜,兩者把肉味吊得更醇厚。
真是越吃越好吃!一片豬肉乾嚼了好一會,嚼完嚥下之後,小魯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六根清淨了。
不獨他一個,一群人各分了一兩片,邊走邊跟豬肉乾片較勁,連話都沒工夫說了。
眼見無人顧得上自己,魯鍾感受了一下牙齒。
往前走這一陣,他那牙齒到底年輕,已經休息好了,又可以重入紅塵再戰!他忍不住偷偷把手探了過去,想要從拿著豬肉乾油紙包那人手裡再捏一片,誰知對方早已察覺,忽的一聲叫:“魯鍾,你做什麼!”
此人一面叫著,一面拿手把那肉遮住。
於是邊上人人看來,個個譴責。
這個道:“魯鍾,你那還有一大包袱的豬肉片幹,怎好意思跟我們搶這樣一小包!”
那個道:“小魯,你吃這許多肉乾,一會哪裡還有肚子吃我們買的滷肉!”
又紛紛過來,拉袖子的拉袖子,扯手的扯手,不叫他挨近。
“你們離宋小娘子那樣近,想吃就能吃,我隔著千八百里的!!”魯鍾怒道,“既是送了我,送出去的東西,怎麼還帶往回摟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搶來搶去,雖也有那豬肉乾好吃緣故,但就如同魯鍾所說,眾人就在京中,即便饞嘴,不過跟宋妙多說一句話、多走幾步路的事情而已。
然則眾人如今你爭我搶,你呼我罵,一路都是笑聲、鬧聲,再無人有心傷別離,終於出了朱雀門。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那魯鍾把一應行李重新背上,辭別眾人,走了三四十步,卻是忽的回頭,叫問道:“我若明年真能回來,你們先前說的——叫宋小娘子置下那一桌送行酒席,還請不請的?”
眾人紛紛笑罵。
***再說宋妙送了豬肉乾、幹餅,返身去往食巷,把攤車推回了家。
但她才走到酸棗尾,就見得一人站在自家門外,百無聊賴模樣,相貌甚是眼熟——原是那秦縱。
秦縱正踢腳下石子,見得宋妙,連忙把腳收了,上得前來,叫道:“宋攤主!你可算回來了!”
宋妙道:“稀奇,今日竟是秦公子上門,卻不知有何貴幹?”
秦縱笑道:“多的是人要上門找小娘子,我只打頭的罷了!”
他道:“我來給辛巡檢傳信的,也有自己事情——前次你做那甜胚子,加茶的,現在還有沒有啊?”
一邊說,他一邊嚥了口口水。
宋妙道:“甜胚子還有,若說茶,現煮就是,秦官爺是想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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