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陛下肯聽,火才燒得起來。”薛綏一針見血,不給他們父子間保留絲毫的溫情。
“陛下的心思,你何嘗不明白?”
李肇捏了捏眉心,將聖旨捲起,擱置案頭。
“三十六寨民風雖悍,卻並非全然不通情理。多吉新喪,哈赤立足未穩,正是人心浮動的時候,若朝廷強行動兵,輕則血流成河,重則逼反諸寨,將這西疆屏障變成心腹大患。更何況,孤親口許下的承諾,豈能出爾反爾?”
他提筆寫奏摺,鋪開奏本。
“孤不能奉詔。”
薛綏靜立一旁。
看著他落筆時緊繃的側臉輪廓,眉心微擰。
這個男人想要一言九鼎,只怕沒有那麼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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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到達的當日,太子李肇親自擬寫奏章,詳陳利弊。
“兒臣叩請父皇聖鑑:三十六寨地處雲嶺南麓,層巒迭嶂,瘴癘橫行,但寨中民風淳樸,多以狩獵墾荒為生,雖性悍好鬥,偶有劫掠之舉,實則為生存所迫……兒臣愚見,當下之勢,若以兵戈相加,恐激其反噬之心。不若暫息干戈,施以恩信,開通互市以惠其民,遣能吏教化以導其俗,使其漸歸王化,方為長治久安之策……”
奏章送去,如石沉大海。
京中彷彿沒有收到這份懇切的奏報一般。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措辭更為嚴厲的聖旨接連而至。
斥李肇擁兵觀望,抗旨不遵,令其即刻出兵。
風雪拍打著帆布,發出嗚嗚的呼嘯……
天越發寒冷起來了……
李肇佇立帳前,遙望京師方向,淡然地一笑。
“他們,就快過年了。”
寒風捲起他衣氅一角,裹挾著雪沫打在臉上,生疼。
一人獨立良久,他猛地咳嗽起來,一聲接著一聲,似要將肺腑都咳出來……
當夜,西疆大營便傳出太子憂勞過度、舊傷復發的訊息。
太子病重得都沒法理事了,又如何領兵征戰?
僵持了幾日後,一道太子的親筆手書,再度呈送到御前。
“兒臣沉痾復發,夜不能寐,每念及父皇母后慈顏,久未承歡左右,更是愧疚難安。為免病體貽誤軍國要事,懇請罷兵休戰,存雲嶺萬民生機,積父皇無疆聖德。兒臣亦可回京調養,侍奉雙親,以全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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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宮闕深沉。
紫宸殿裡,崇昭帝好似還沒有從這一場纏綿病榻的噩夢中徹底醒來,臉色是久不見天日的枯白,手上捏著那份太子奏報,微微顫抖著,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陛下,該進藥了。”王承喜捧著藥盞,小心翼翼地躬身。
“咳咳……還喝什麼藥,這一碗碗地灌下去,也不過是吊著這口氣罷了。”崇昭帝推開藥盞,語氣裡有一股說不出的疲憊。
“舒大夫呢?為何久未傳他入宮請脈?”
“回陛下,舒大夫……告病休養了。眼下是李院判總領著脈案,他一早便在殿外候著了……”
崇昭帝閉目喘息。
“一個個的,都趕著趟兒地生病……”
“宮裡這些庸醫,一群人抵不過舒大夫一人。朕瞧著他們便心煩……”
殿內藥味瀰漫,燻得人頭昏腦漲。
王承喜屏息侍立,聽著皇帝抱怨,不敢多言。
片刻,崇昭帝才緩緩睜眼,冷笑地咳嗽起來,將那奏報輕輕擲在御榻邊,聲音沉啞。
“太子也病得……真是時候。”
他沉重喘息,倦意深重,沉喑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宇內低迴。
“傳旨……準太子所奏……即刻班師回京。”
李肇:孤病了,讀友們怎麼說?
薛綏: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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