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啊。
雨幕中,唐權掩唇,先輕輕咳嗽。深墨色大衣跟隨垂在他腳邊。他信步向前,停在三人的兩米開外。
眼前的年輕男人,從名字到站立的身姿,他全無印象。
但冬雨中,這張被雨水打溼的臉……
只這張臉,就讓他立刻回想起十九年前,芳染在他身下嬌喘的模樣。
顧家的丹鳳眼,天生又冷又銳、漂亮卻傲慢。他唐權不曾,也永遠不能,真正擁有一個完整的顧芳染。
說來不信:他們誰也奈何不了誰。
水一般的女人,水一般的性格,水一般透徹又聰明;千億身家,全看顧芳染心情。當真極品。
誰也抓不住她。
這張棋盤,他唐權從不在意,肆意揮霍,拋舍棋子無數。可王后,四十年來,也只此一個。
那張床下高潔不攀,床上放蕩淫賤的美人臉。
可惜,死了。
愛?唐權的嘴角微妙挑起。
眼中,年輕的男人暗自咬牙。想必,他盯住這張臉、懷想芳染的目光,讓男人周身不適。
也是。唐權輕笑。
他記憶中那張春潮滿面的臉,於對方,卻是可敬可愛、至高無上的生身母親啊。
“顧先生要與我親自談,”悠然,唐權開口,“談吧。”
饒有興味,他觀察眼前年輕人的神態如何微妙、難以覺察地變化:從開始剎那間震魂奪魄般的震驚,轉到刻骨憎恨、全心厭惡,到迴歸平靜坦然,竟然,只一瞬。
“唐先生一路緊跟,又要搞公開謀殺?”
似覺有趣,唐權微笑:“是,又如何?”
這孩子快言快語;他挺欣賞。只這態度轉變,是否也太驚人了些?上次在蘭舟山上被圍剿,這孩子還臨危不亂,開口先一個“父親”。如今就露出獠牙了?只可惜,礙事。想越過他動搖盛春秋?多餘。
“在市中心轟轟烈烈,更適合你。”
此時,明明被顧慕飛抵住咽喉,butcher卻突然露出陰險的露齒笑容。唐權的話尾還未落地,手邊,為他撐傘的兩個黑衣人揚起風衣,亮出佩戴消音器的槍口。
手槍早已上膛。
“boss!”welsh奮不顧身,擋在前面。
——“你選吧:上吊?吃藥?割喉?還是跳樓?”
butcher目瞪口呆:莫名其妙,他根本沒開口說話啊?
可他的嗓音憑空響徹每個人耳邊,清晰、詭譎又窒息。瞬間,唐權雙眼一眯。略轉過刀刻般的手,他示意兩邊暫停。
穿越時空,butcher的嗓音在雨中觀景臺上憑空繼續。
——“到死,唐權還避不見我?”
女人的聲音如詛咒般從地獄復甦。她冷笑,清晰念出大名。唐權冷哼咬牙:這傲慢又自以為是的瘋婆子,他可不陌生。
——“他認我作妹妹,歃血發過誓!結果只因我一己私心,出賣他的芳染,斷了他問鼎顧家的路。他還挺記仇。
——“偌大一個會長,真小心眼。”
兩邊黑洞洞的槍口悍然不動。被槍口對準,雨中的顧慕飛眉目低垂,焦金的額髮垂落串串水珠。
他面無表情。
——“哦。對。會長的確有話,叮囑要讓我務必轉達。”
這話緊接,butcher的嗓音高調清清嗓子,非要拿腔拿調學出唐權的模樣:——“會長說:‘你毀了我成為好人的機會……’”
傘下,唐權無聲攥拳。
而幾近聒噪,butcher的嗓音毫不留情面,把這句轉述當天底下最不可能的笑話,“嗤嗤”大聲嘲笑。
——“‘你先去路上等我吧。雖然,要等很久。’”
冷冷冬雨蕭蕭下。在場幾人都在聽butcher的嗓音憑空笑個沒完,令人心煩。
——“你瞧,快選個方式吧,我時間緊,閔州好多人頭等我去砍呢。我看,上吊挺不錯,又踢又蹬,死前還做運動。我們總要演得像自殺不是?”
……
“還要聽麼?”這時,嗓音戛然而止。顧慕飛抬起頭,眉眼淺淡一笑。
他攥住手機的指尖微微發燙。這段錄音,他一直在等待亮出的時機。可竟比他預料中來得更早,更兇險。
仔細端詳這雙記憶裡的丹鳳眼,唐權大笑:“妙!”
笑完,他又輕輕掩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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