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噤聲,樂伎的曲聲也停了下來,舞姬們收起水袖默默退到廊下。
沈霧搖晃著團扇,直勾勾看著許氏,許氏瑟縮了脖子,可餘光瞥見沈括,頓時又來了底氣。
“我說錯了嗎?”
沈霧神色淡然:“把賀禮送上來。”
許氏:“可別是隨便拿什麼寶物來忽悠我。”
“母親,別說了!”裴謹言擰著眉輕喝,她看著沈霧,心裡總是隱隱感到不安。
不多晌,一人託著盤子走上席間,賓客伸長脖子一看,驚呼:“是荔枝!”
盤子上堆放的荔枝顆顆圓潤飽滿,擺放在砸碎的冰塊上,只遠遠看一眼便口舌生津,席間一片吞嚥口水的聲音。
沈霧道:“這荔枝產自嶺南,本宮三月前便著人快馬加鞭運送。今日在座各位,皆有一份。”
流心抬手示意,侍女們魚貫而入,青瓷盤中的荔枝如紅雲落雪,分至每一張案几,賓客起身謝恩,一張張寫滿笑意的臉和許氏青白交加的面孔形成鮮明對比,許氏重重坐回位子上,胸脯劇烈起伏。
裴顯撲到許氏膝上,亮著眼睛說:“祖母,顯兒要吃荔枝。”
許氏擠出笑容,“好好好,祖母剝給你吃。”
她冷聲對送荔枝的侍女道:“放下吧。”
侍女將盤子放到許氏跟前,許氏給裴顯剝了個荔枝一回頭見她還在,一臉莫名的看了她一眼。
“你還傻站在這兒做什麼?罷了,你先別走,把這盤荔枝剝完。”
許氏瞧裴顯吃的享受,自己也饞。
可說完後,那侍女依舊沒有反應,許氏橫眉倒豎,正要發怒,侍女忽然問道:“裴夫人,你不認得我嗎?”
許氏看著她,“的確眼生,你之前在哪兒伺候的?這麼不懂規矩!”
“在哪兒伺候?”侍女咬牙切齒道:“在閻王爺面前伺候,托夫人的福。”
“你說什麼?”許氏皺著眉,怒道:“哪裡來的賤婢,敢到我面前胡說八道,來人——”
侍女一把抓住許氏的胳膊,厲聲道:“夫人不記得我,總該記得你有個遠房弟弟叫許大海吧!”
許氏頓時愣住了,她看著侍女眼神開始顫抖,侍女湊到她跟前陰惻惻道:“許美英,你派人燒死我們一家,還有心情在這兒高高興興的過生辰——”
她握著許氏的掌心冰涼的像死人,許氏渾身汗毛倒豎,喉中發癢,放聲尖叫:“鬼啊——”
這一聲叫喊讓席間的聲樂歌舞再次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只見許氏正和一侍女推搡,口中不住的尖叫:“放開我!有鬼!有鬼啊!放開我——”
“母親!”裴謹言撂下酒盞快步跑了上去,將許氏從葛花手裡解救了出來。
裴顯被嚇得哇哇大哭,直往裴謹言懷裡躲。
沈括皺著眉道:“裴夫人怎麼了?”
“有鬼,有鬼,謹言,有鬼……”許氏抓著裴謹言的衣袖,恨不得能當場消失。
“母親你魔怔了!哪裡有鬼!您睜大眼睛看清楚!”
裴謹言讓她看葛花被侍衛押起來的一幕,葛花奮力掙扎,若是鬼又怎會掙不脫,許氏頭腦清明瞭一瞬,但頓時就更加絕望了。
葛花怎麼會還活著!
沈括:“哪裡來的下人鬧事,還不快拖下去。”
“皇上!皇上民婦有冤屈啊皇上!”
葛花掙脫侍衛,連滾帶爬到庭院中央,跪下砰砰磕頭,“民婦有冤!請皇上為民婦申冤啊!”
沈括:“你可知今日是什麼場合!”他看向一旁禁軍,“愣著做什麼,還不拖下去——”
“慢著。”
沈霧輕描淡寫一句話,禁軍退回了原位。
沈霧道:“本宮想聽聽她的冤屈。”
沈括咬牙,“皇姐,今日是裴夫人生辰,這麼多賓客在此,可不是斷案的時候。”
“裴夫人生辰若能做一件積德的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沈霧徑直說道:“說說你的冤屈。”
“民婦葛花,家夫許大海,是許美英的遠房表弟。我們家住中州,前幾月因中州地動塌了房子,我和夫君只好帶著孩子來京城投奔許美英,可是她竟買兇要殺害我們一家!先是投毒不成,後來又放火想將我們燒死!若非我們跑得快,只怕已經和城隍廟裡那三具屍體一樣,死無葬身之地了!”
“什麼!”一語出,滿座譁然。
裴謹言和沈括同時僵直在原地,沈括手指緊攥成拳,胃部一陣翻湧,面色鐵青。
這家人怎麼會還活著——容復不是說他得手了嗎!
沈括現在只想找容復算賬,可找了半天也沒在席間看見他。
這時,一旁傳來沈霧涼涼的聲音:“皇帝在找誰?”
沈括身子一顫,“沒。”
“不會在找容復吧。”沈霧自顧自道:“本宮許了他一日假,讓他回家探親去了。”
“皇姐誤會了。”沈括笑容牽強,“朕是在找順天府尹,城隍廟的案子不是他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