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現在所有資產的一半。”
“那確實是沒辦法,那可是我們聖城的矛與盾,”一個亞拉薩路商人驕傲地說道,“他們比所有的兄弟和朋友都要來得忠誠和親密。不過如果他們能夠打下大馬士革——國王會成倍地回報他,到那時候他或許會願意多鑄造一些金幣。”
“你們覺得……這次我們能獲得勝利嗎?”一個人低聲道,倒不是他有意讓眾人掃興,但這幾十年來,天主與聖人彷彿已經不再眷顧十字軍,“都是因為那些……騎士們已經失去了應有的虔誠和勇氣……”
“噓!”馬上有人厲聲喝止,亞拉薩路的那個商人立即大聲說道:“當然,我們當然會獲得一場大勝,或許你們還不知道,我已經得到了隨軍許可。”
人們頓時騷動起來:“你是怎麼拿到許可的,不是說已經沒有了嗎?”
這下子,就連拿出金幣的商人都不淡定起來,他急切的抓住了那個人想要詢問更多的細節,誰不想隨軍出征,每天大軍的消耗就能帶給每個隨軍商人一筆可觀的利潤——一萬多人的軍隊,猶如一座移動中的城市,油脂、木炭、布匹,小麥、大麥、牲畜、酒……甚至於乾淨的水都可以成為貨物。
更不用說,若是能夠打下大馬士革……天哪,那可是一座地上的天國。
在場的商人們當然希望能夠獲得亞拉薩路國王的特許,就如同那些隨著阿瑪裡克一世遠征埃及的商人們——就如福斯塔特,不等硝煙散盡,哀嚎停歇,即便庭院和街道上堆滿屍體,他們也會迫不及待地進入城市,而後從十字軍從手中買下那些精美而又價格低廉的戰利品,這些東西只需要稍一轉手,他們就能得到十倍,乃至於百倍的利潤。
而在這些人之外,還有一些遊商和工匠陷入了沉思之中。無論是在鄉村,還是在城市,手藝人和商人也是有一些普通的農民做親眷的。
他們或許有著自己的一小塊田地,也有可能只是一個佃農,但如果正如那個商人所說,塞普勒斯的領主竟然慷慨到取締了雜稅和附加稅,只需要繳納土地稅,人頭稅,就算教會的什一稅肯定也要交——但對於那些本分又木訥的農民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天堂了。
畢竟一個根植於土地之中的家族想要興旺發達起來,也只需要幾年的功夫——只要在教士們和騎士老爺們收繳了稅賦後,留下來的食物依然可以讓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孩子吃飽,那你就瞧著吧。只需要幾年,還在襁褓中嗷嗷待著的嬰兒就能變成能在田間地頭做些雜活兒的小工,再過個幾年,他們就是能夠到田地裡幹活的正經勞力。
而與此同時,新生兒也在不斷地降生,隨著人口的增長,他們所能開墾和耕作的土地就更多,獲得的糧食也就更多,養得起的人也就更多,這將會成為一個良性迴圈。
有很多富裕的農民,就是藉著那麼幾年好光景迅速膨脹起來的,只是他不能確定對方只是在誇大其詞,還是確有其事。
不過塞普勒斯距離亞拉薩路並不遙遠,他們可以設法去打聽。
另外還有一些人,他們戴著帽子,穿著黑衣,神色陰鬱。
當那些談笑的酒客們輕蔑地說起以撒人,把他們比喻為豬狗的時候,之中的年輕人還有可能露出些許怒容,年長者卻已經習以為常,他們拉住族內的年輕人,讓他們跟著自己走出了酒館。
“這可真是一樁令人煩惱的事情。”當晚在亞拉薩路的以撒會堂中,他們的大賢人這樣說道。
“伯利恆的情況怎麼樣了?”大賢人看向伯利恆的賢人,他站起來,愁眉苦臉地向大賢人鞠了一躬,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他取代了原先的賢人才得以登上這個位置,而之前的賢人之所以被驅逐出去,則是因為他連同城內的以撒人連續犯了兩次錯。
第一次就是他們在聽說伯利恆騎士塞薩爾受困於大馬士革,淪為了撒拉遜人的奴隸的時候,受了勒高的蠱惑,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們以為可以設法將塞薩爾贖買出來,因為對方有著那樣的好名聲,又未必償還得起這份贖金,他們儘可以要求他在今後的政策中對他們傾斜,什麼專營權啊,什麼特許狀啊,什麼通行證啊——他們也會給回報的,並不會叫他做白工。
勒高這樣說服了其他人,他們一致認為,這是一樁值得去做的好買賣,一本萬利,沒想到的是,撒拉遜人的大維齊爾薩拉丁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打算,他們不但失去了一大筆錢,還被迫如同罪人一般只穿著一件亞麻長內衣,就被趕出了大馬士革。
不僅如此,大馬士革城中的以撒會堂的賢人以及他的學生也被作為警告,掛在了城牆上。
按理說,經過了這次失敗,勒高應該收斂一二了,但他有著所有以撒人的通病,那就是總想以小博大,他猶如一個捏著僅剩的幾枚籌碼的賭徒,試圖用欺騙的手法來讓伯利恆的基督徒們相信他們的領主和他是站在一起的。
但這件事情還未完全的實施下去,就有人去向塞薩爾告了密,而塞薩爾的反應也很快,他拒絕了他們的賄賂和獻媚,勒高和他的同夥都捱了好幾十鞭子,鮮血淋漓地被趕出了伯利恆。
連同他的女婿雅克,一個基督徒,也被驅逐出了亞拉薩路。
從那時候開始,以撒人就漸漸感覺到塞薩爾或許並不是那種會被金子和女人輕易打動的當權者,他是他們遇到的最為棘手的敵人,遠甚於那些貪婪和傲慢的統治者。
最讓以撒人憤怒的是,塞薩爾對他們的厭惡甚至不是因為信仰。
他在第一段婚姻中娶了一個信奉正統教會的拜占庭公主,而在第二段婚姻中,他的妻子是個威尼斯人,而威尼斯人的虛偽和叛逆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
“勒高和他的女婿現在到哪兒去了?”
“他們去了拿勒撒。”一人回答說,勒高確實是個很有勇氣的人,在捱了鞭子後,他陷入高熱,時昏時醒。即便如此,他還是設法將手中的那批肥皂賣出了個不錯的價錢。
當然他沒有和自己的族人做交易,他太清楚族人的德性了,與他做這筆交易的是醫院騎士團中的一個騎士,雖然壓了點價錢,但也足夠勒高在拿勒撒立足,即便不能說是東山再起,但也有了一些欣欣向榮的光景。
“勒高有說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如果他無法被凡俗的東西所打動,那麼聖物呢,禮拜堂或者是教堂?
國王正預備發動對大馬士革的遠征,一定也很需要錢,他會接受我們的捐贈嗎?”
“我已經試過了,”一個商人說道,“但遭到了拒絕。不過,的黎波里伯爵和安條克大公倒是欣然接受了我們送過去的禮物。”雖然這兩位就算是受了以撒人的惠,但也未必會為他們做些什麼。
但若是與亞拉薩路的國王和那位塞普勒斯領主做出的,涇渭分明的姿態相比,這兩人的態度要讓人安心得多,以撒人流浪了一千年,他們不怕憤怒的鄰居,也不怕兇狠的騎士,更不怕那些貪婪的貴族和國王,他們最擔心的——莫過於不再有用。
他們一直固守著自己的信仰,衣著和飲食。他們知道在基督徒眼中,自己就是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惡。但他們如何能夠如此有恃無恐,無所顧忌呢?當然是因為他們知道那些上位者需要他們。
“他一定是受了那個人的影響。國王畢竟還年輕,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我們是必不可缺的。”
“那麼現在呢?”有人問出了這個不合時宜的問題,讓大賢人瞪了對方一眼,對方知道失言,低下頭去,而大賢人也只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看向了拿勒撒的賢人。
“去聯絡一下勒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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