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聲音熄滅的瞬間,奴僕上前,按住南姻。
南姻啞聲笑起來:“牢裡舒坦?霍鄞州……你說我在牢裡過得舒坦!”
霍鄞州步步向前,一把拉起南姻,眼下深不見底:“還要狡辯?”
彷彿聽見了笑話一般,南姻嘶啞著嗓音笑得更加放肆。
她狠狠推開霍鄞州,不顧有人與否,直接扯開衣服。
——她不能讓原主這五年的罪,受得如此不明不白!
霍鄞州將要呵她,便看見她衣下的肌膚,淤青斑駁,覆蓋全身,居然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肉。
燙的,燒的,用刀子割的,鞭子打的,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他目光驟然一凝,朝著外面的那些人呵斥:“滾下去!”
門也在這個時候轟然關起。
“五年牢獄之禍,我幾乎每日遭受打罵欺凌,王爺說我被慣得囂張跋扈?說牢裡的人都看我臉色?”南姻迎上男人的眼睛,復扯下腰帶,露出雙腿。
因被頻繁打斷再接上的腿骨,骨骼早已變形,在皮下怪異凸起。
就不要說腿上依舊滿布的鞭痕淤青……
霍鄞州是戰場下來的軍將……可縱是戰俘,亦不必受如此折磨。
更不要說,是他明王之妃。
南姻不顧所謂的體面,猛然轉臉,看向了已經怔住的安安:“你剛才說,要讓我自己回大牢裡是嗎?”
安安如遭雷擊。
怎麼……怎麼會這樣。
“可是從前安安每次去找母妃,母妃都生龍活虎,還能抱著安安舉高高。甚至還讓安安騎大馬,馱著安安玩,如果真傷成這樣,怎麼做得了這些?”
“你說呢?”南姻目光定定看著居然懷疑自己生母的女兒,怒火中燒。
原主這個什麼都自己扛下來的可憐傻女人:
“為彌補你的缺失,我對你有求必應。你不思飲食,我同意獄卒對我打罵取樂,只為換一個給你做飯的機會。你每吃一頓我做的飯,我都挨一頓毒打!為了不讓你擔心,我忍著疼藏著血,無數次地跪在地上給你當馬騎,哄你高興!結果換來的是你拿著匕首對我揮刀,拿命威脅我!”
安安臉色蒼白,聽著心裡發慌。
看著南姻幾乎赤身而立,渾身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在冷風之中瑟縮。
手上被她劃傷的地方還在滴血,鮮血染了南姻手腕上因為數次割血而形成的疤痕。
安安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想要叫一聲“母妃”,卻怎麼都說不出話,只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父王。
“說夠了?”霍鄞州轉臉,深諳的眸底靜靜凝視著南姻,字字如冰:
“皇帝下令責打你,期間安安去看你,你兄長亦去探你,你長了嘴為何不說?是故意沒苦硬吃,好讓眾人瞧了愧疚後悔。還是你骨子裡品行低劣,有錯在先,叫他們責打了你,你不敢說沒理說?”
瞬間,南姻的手就氣地發抖。
當初原主因失身之故,做盡一切犧牲跟遷就,他都無動於衷。
現在看,他果然夠涼薄,夠冷血無情!
“因為我蠢啊!”南姻狠狠拉起衣服,原主的情緒作祟,她的心在發疼:
“你母妃說只要我受著不說出去,就不會連累女兒,更不會讓皇帝藉機發揮對付你!”
“可惜,我錯了!”
“你這種人,不配不值得我的付出!”
否則也不會在看見她渾身的傷,第一反應,居然都是質疑!
霍鄞州眼底發暗:“如今你還是本王的明王妃,活生生地站在這,只受皮肉之苦,一切未有改變,你還有什麼不滿,要做出今日這些惡事!”
嗓音凝了一瞬:“但念在你這身傷,甚至先前自願給藥引的份上,跪去給她道歉,便不必再受責罰。”
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時,南姻自己都怔住。
“南姻”愛他,愛到身體都有了刻骨的記憶,連她都跟著一陣陣窒息。
可是,不值得啊“南姻”。
刻骨的情緒被強壓,南姻輕問:“你不殺我,是因為南晴玥身體還沒有好,是不是?”
霍鄞州的視線凝在那滴眼淚上,幽深的眸底窺不到任何情緒,嗓音徐徐如刃:“你說呢?”
“霍鄞州,你真的……”南姻抿唇,眼底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你仗著我愛你,你欺負起我來,毫不手軟!”
“南姻”你看,真的不值。
他連敷衍,都嫌多餘!
他愛南晴玥,欣賞南晴玥,當初娶得心甘情願,南晴玥便是他的底線。
乃至於現在她動手打了南晴玥,他便完全不顧嫡庶尊卑,要為南晴玥出氣!
忽然之間,南姻心底的那股痛楚,驟然消失。
……原主對霍鄞州的愛,徹、底、沒、了!
霍鄞州失去了一個女子,最為珍貴的東西。
“哈哈哈哈……”意識到此,南姻笑出聲來,聲聲痛快!
落在霍鄞州耳中,卻是心口一滯,像是被什麼扯了一下,又說不清緣由。
彼時,燕王府的人來了。
霍鄞州聽完親隨的稟告,眸光瞬暗,看向南姻:“你所說那些事,本王會一件件去查。”
“現在,你哥哥不在,晴玥同他醫術不相上下,甚至更勝一籌,得天下醫者擁戴,你傷她是跟天下醫者過不去。如今只有她才有能力給霍芙帶來更多生機,幫你分擔你魯莽行事的罪過。你若還想活,就自己去同晴玥道歉,求她幫忙醫治霍芙——拿出你寫‘認錯書’的態度來。”
認錯書?
南姻按著胸口那處的劇痛,啞聲嘲諷——
那是和離書!
連女兒都特別說明不要了的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