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的日頭漸斜,碎金般的光落在宋明允髮梢。
他望著最後幾個百姓扛著碎匾離開,衣角還沾著方才被推搡時蹭上的草屑——這副狼狽相倒合了他平日「混官」的名聲,倒省得費心思裝模作樣。
阿秀抱著寫板湊過來,指尖在木板上戳出個小坑:「大人,要回縣衙麼?」
宋明允沒接話,彎腰撿起塊碎匾角。
金漆剝落處,「崔氏義學」四個字被賬本墨跡浸得發黑,像塊流膿的瘡。
他摸了摸袖中系統傳來的溫熱——知府印信還在,可這案子才掀了層皮。
「阿秀,寫。」他扯過寫板,筆鋒重得能戳穿木板,「今日之事,暫告一段。」
百姓們本已散到巷口,見這行字又三三兩兩回頭。
宋明允把寫板往石墩上一立,轉身從懷裡摸出那把發黑的銀勺。
勺柄刻著的「崔府」二字被磨得發毛,倒像是被誰急著要摳掉的罪證。
張老三湊過來,後槽牙咬得咯咯響:「大人,這毒勺是崔家送您的那碗參湯裡的,當時您說要留著當證物,我就收在...」
「送城南孫大夫處。」宋明允突然把銀勺塞進他手心,聲音壓得像蚊子哼,「讓他化驗——我倒要看看,這毒是哪位『義士』送來的。」
張老三愣了半秒,猛地反應過來:「孫大夫?前日他還信誓旦旦說李煥是真瘋!」
宋明允用鞋尖踢了踢腳邊的碎匾,嘴角扯出點冷笑:「崔家養的狗,總得先踹翻食盆。」
城南藥鋪的樟木門板「吱呀」一聲被撞開時,孫大夫正往藥箱裡塞金葉子。
他抖得像篩糠,藥碾子「噹啷」砸在腳面都沒知覺——方才張老三帶著捕快衝進來的架勢,活像索命無常。
「大...大人明鑑!」他撲通跪在地,花白鬍子掃過滿地散落的《千金方》,「崔老爺說保舉我進太醫院當御醫...小的鬼迷心竅,才說李公子是真瘋...」
張老三拎著他後領拽起來,銀勺往他鼻尖一杵:「這毒呢?你當大夫的,能不知道參湯裡下硃砂是要人命?」
孫大夫的汗珠子砸在銀勺上,把黑斑都衝開了:「那是劉二那混球乾的!崔老爺只讓我裝瘋...小的真不知情啊!」
宋明允站在門框外,影子罩住滿地狼藉。
他摸出寫板,一筆一畫寫:「你既想當官——」
孫大夫眼睛亮了,鼻涕泡都顧不得擦:「大人您放心,小的定當...」
「那就如你所願。」寫板翻過來,最後三個字刺得他眼前發黑,「送大理寺。」
第二日卯時三刻,小福的褂子還沾著露水,就扒著縣衙後窗喊:「大人!崔府偏門!那個刀疤臉劉二進去了!」
宋明允正咬著冷掉的炊餅,聞言把餅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