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盡,崔家祠堂前的青石板就被踩得發燙。
宋明允叼著根狗尾巴草站在案桌後,寫板往桌上一立,\"真相昭昭,不容遮掩\"八個墨字被晨風吹得直晃。
他眼角餘光掃過祠堂門楣——那道\"忠孝傳家\"的老匾底下,\"明日查案\"的封條正泛著溼乎乎的墨香,像根扎進崔家喉嚨的魚刺。
\"都靜一靜!\"張老三扯著公鴨嗓往高處一站,腰間的皂隸令牌撞得叮噹響,\"今有崔尚書之孫李煥親口承認舞弊,又有劉二供認受命下毒,證據確鑿——崔公,您老倒是說說?\"
圍觀百姓\"轟\"地炸開了鍋。
賣糖畫的王老漢踮著腳往祠堂裡瞅:\"崔家那老東西敢不敢出來?\"賣豆腐的胖嬸把竹筐往地上一墩:\"昨兒還說宋大人挖玉璽是胡鬧,合著他崔家才是藏著蛇的草垛!\"
正鬧著,祠堂朱漆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崔明遠扶著烏木柺杖挪出來,月白錦袍下襬掃過門檻時抖了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
他抬眼掃過人群,喉結動了動,勉強扯出個笑:\"小兒胡言,豈能當真?
我崔家世代清...\"
\"外公!\"
一聲帶著哭腔的\"外公\"像塊砸進油鍋的冷豆腐。
李煥從人群最前排擠出來,青衫下襬沾著草屑,撲通跪在崔明遠腳邊。
他仰頭望著老人斑點點的臉,眼淚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我對不起那些真正寒窗苦讀的人...您讓我在縣試考卷上做記號,說這是為崔家留個讀書種子...可那些孩子的卷子被您撕了燒了,他們的功名...\"
崔明遠的柺杖\"噹啷\"掉在地上。
他盯著李煥發顫的肩膀,嘴唇抿成一條線,忽然拔高了聲音:\"混帳!
你被宋明允下了什麼迷藥?\"
\"迷藥?\"人群裡有人嗤笑。
賣菜的劉嬸舉著棵白菜擠到前頭,\"上月我家小子在縣學捱了打,還是李公子偷偷塞藥錢!
要真被迷了,能哭成這樣?\"
\"就是!\"酒鋪的趙掌櫃拍著大腿,\"前兒我在城門口見李公子蹲地上哄哭娃子,那心善的樣兒能裝?\"
議論聲像漲潮的河水,崔明遠的臉從青變白,又從白變灰。
他扶著門框想直起腰,手卻在門框上抓出幾道白印子。
\"崔公還想聽真話?\"宋明允把狗尾巴草從左邊嘴角換到右邊,抄起案上的寫板晃了晃,\"劉二,你來說。\"
兩個衙役押著劉二從祠堂側門出來。
這漢子往日見了崔家人就哈腰,此刻脖子梗得老直,脖子上的刀疤跟著顫動:\"崔老爺!
您讓我往糧裡摻沙那會兒,說'出了事有崔家兜著';您讓我送砒霜那會兒,說'毒死那老東西,崔家保你全家';昨兒您讓人燒柴房滅口,我媳婦抱著娃子給我磕頭,說'跑吧,崔家要我們的命'!\"他突然甩開衙役的手,踉蹌著撲到崔明遠跟前,\"您給我的信還在灶膛裡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