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毒,曬得青石板滋滋冒熱氣。
安平縣衙後院的驗屍棚下,宋明允蹲在竹蓆旁,指尖還沾著劉氏指甲裡的水草碎屑。
張老三攥著算盤的手直抖,算盤珠撞出細碎的響,活像他此刻亂成一團的心跳。
“大人,這水草麼……”張老三扯著公鴨嗓打哈哈,額角的汗珠子順著皺紋往下淌,“咱縣西大河裡的水草都這樣,您瞧這紋路——”
“張仵作。”宋明允突然伸手扣住劉氏右手,拇指輕輕一掰。
指甲蓋下的水草纖維在陽光下泛著青,他眯起眼湊近,“您說這是活人溺亡時掙扎抓的?”
張老三喉結動了動:“自然,二十年前我驗過的溺亡案——”
“可活人指甲裡的水草,該是被撕扯斷的。”宋明允用銀鎖尖端挑出一根水草,纖維斷面齊得像裁紙刀割的,“您看這切口,倒像是死後有人攥著手指,往指甲縫裡塞的。”
竹蓆周圍的衙役們原本耷拉著腦袋打哈欠,這會兒全支稜起耳朵。
張老三的算盤“啪”地砸在地上,珠子骨碌碌滾到宋明允腳邊。
他彎腰去撿,袖口又滑下那道紅痕——像被細鐵絲勒的。
“胡、胡扯!”張老三猛地直起腰,脖頸青筋直跳,“哪有溺亡不抓水草的?當年李寡婦投河,指甲裡的水草比這還多!”
宋明允沒接話,從懷裡摸出根細銀針。
前世當法醫時,他總用這種針探測屍體細微傷痕,沒想到穿越時連這老物件都跟著穿來了。
他捏著針往劉氏肺部一戳,再拔出來時,針尖上掛著暗紅色血珠。
“活人溺亡,肺裡該灌滿河水。”他晃了晃銀針,“可您瞧,這肺裡全是淤血——分明是死後被人按進水裡,偽造溺亡。”
“哄”地一聲,圍觀的衙役們笑作一團。
張老三的臉漲得像煮熟的螃蟹,剛要發作,師爺周福顛顛跑過來,手裡捏著張皺巴巴的紙:“大人,王二的認罪書送來了!”
宋明允接過文書,墨跡還沒幹透,在“子時行兇”的“子”字上洇開一團。
他盯著被塗改成“丑時”的字跡,突然嗤笑一聲:“周師爺,這墨是剛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