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以為是東家賞的,誰知道...\"她哇地哭出聲,\"陳哥倒下去時,手裡還攥著筆,筆桿上全是血...\"
宋明允走過去,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她:\"你沒錯。\"他聲音輕得像哄受了驚的小貓,\"錯的是那些把人命當墨汁,往寒門卷子上潑的人。\"周小禾抬頭看他,睫毛上掛著淚珠,突然撲過去揪住趙崇的衣領:\"你說寒門不配讀書!
陳哥抄了二十遍《論語》,手都磨破了!
你賠他!
你賠他!\"
衙役忙把兩人分開,趙崇縮在牆角直髮抖。
張老三湊過來,壓低聲音:\"大人,崔府的信裡還提到'靖安王舊部',這事兒...\"
\"先記著。\"宋明允摸出懷裡的狗尾巴草,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被揉碎了,\"等秋闈放榜那天,崔明遠的算盤該響了。\"
暮色漫進公堂時,林阿牛抱著個布包進來。
他換了身洗得發白的青衫,髮帶系得整整齊齊——是要去考場的打扮。\"大人,我想...去陳二狗靈前說說。\"他聲音啞得像破了的簫。
宋明允點頭:\"張頭,帶他去後堂。\"
靈堂裡點著三盞長明燈,陳二狗的牌位前擺著半塊沒吃完的炊餅。
林阿牛跪在蒲團上,把那支破筆輕輕放進棺木:\"兄弟,我替你考完了。\"他摸著筆桿上的包漿,眼淚砸在木紋裡,\"你說要等我中舉那天寫謝恩帖...現在我替你寫,寫在狀紙上,寫在皇帝面前。\"
宋明允站在靈堂外,望著天邊最後一縷夕陽。
遠處傳來馬蹄聲,兩匹快馬從街角衝出來,馬背上的人穿著飛魚服,腰牌在暮色裡閃著冷光。
\"京城急使。\"張老三湊過來,\"看那腰牌,是大理寺的。\"
宋明允把碎了的狗尾巴草扔進炭盆,火舌卷著草屑騰起老高。
他望著飛馬而來的官差,嘴角慢慢翹起來——崔明遠派來的人,該是來滅口的。
\"把趙崇押進大牢,加三重鎖。\"他轉身往公堂走,靴底碾碎了半片燒盡的草屑,\"告訴廚房煮碗熱湯麵,我要好好會會這位大理寺的爺。\"
馬蹄聲在衙門口停住,官差的喝令聲撞進堂來。
宋明允摸出塊新的狗尾巴草叼在嘴裡,望著案上未乾的墨痕——這攤墨裡,藏著寒門的血,藏著權臣的刀,更藏著他要掀翻整個王朝的籌碼。
\"張頭,\"他敲了敲那本《洗冤集錄》,\"把崔府的信抄三份,一份送御史臺,一份送太子府,最後一份...\"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漸起的夜色,\"留著給明天的大理寺官兒看。\"
炭火\"噼啪\"炸開個火星,照亮了他眼底的冷光——這場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