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敏慢慢地向後退了兩步,遠離那扇門,退到院子裡的陰影處。
屋內的爭吵還在繼續,秦書蘭的哭聲和衛耀宗強硬的聲音交織著。
安敏深吸了一口西北冰冷乾燥的空氣,颳得她喉嚨生疼。
她抬頭看了看這片陌生且荒涼的地方,眼神裡的最後一絲猶豫和希冀徹底熄滅。
只剩下磐石般的冰冷和孤注一擲的決絕。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彷彿放下最後一點無謂的牽絆。
然後,安敏挺直腰背,像一株在風沙中也要頑強站立的野草,走上前去。
門內的爭吵戛然而止。
門簾被猛地掀開,露出衛耀宗陰沉警惕的臉和秦書蘭哭紅的眼。
還有後面衛紅衛玲幸災樂禍的目光。
安敏的臉上沒有淚痕,只有長途跋涉的疲憊和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
她看著衛耀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寂靜。
“大姨夫,您和大姨的話,我都聽見了。”
安敏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繼續說道:“您放心,我不會連累衛家,母親教導過我,人要有骨氣,也要識時務。”
她的目光掃過屋內神色各異的幾人,最後落回衛耀宗臉上,帶著漠然的通透。
“麻煩大姨,告訴我附近哪裡有牛棚,或者廢棄的窯洞、窩棚也行,我今晚就搬過去。”
“從今往後,我與衛家,橋歸橋,路歸路,我是死是活,是好是歹,都與你們無關,你們,也與我無關,不需要擔心被我連累。”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轉身就走。
瘦削的背影顯得格外倔強而孤絕。
“敏敏!”
冰冷的西北風捲著沙塵撲打在她臉上,颳得面板生疼。
卻遠不及心底那片被親人親手澆灌出的冰原寒冷。
從今往後,她再也沒有家了。
“敏敏!等等!敏敏……”
身後傳來大姨秦書蘭撕心裂肺的呼喊,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慌亂。
不多時,腳步聲踉蹌著追上來。
安敏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
秦書蘭終於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安敏冰涼的手腕。
“敏敏……我的孩子……對不起……大姨對不起你啊……”
秦書蘭泣不成聲,淚水糊了滿臉。
她看著安敏那張同妹妹相似的臉,心像是被鈍刀子反覆切割。
“是大姨沒用……是大姨護不住你……”
安敏轉過身,看著此刻狼狽不堪,滿眼愧疚痛苦的女人。
她沒有怨恨,只是抽回自己的手,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大姨,別這麼說,您有您的難處,衛家是您的家,表妹們和姨夫……才是您的依靠,我明白。”
她的話讓秦書蘭更加無地自容。
她寧願安敏哭鬧指責,也好過這樣冷靜地說話。
“你不能就這麼走,天要黑了,你能去哪兒?”
秦書蘭抹了把眼淚,急急地環顧四周這片荒涼。
“你等等,等等大姨。”
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匆匆跑回屋裡,留下安敏獨自站在寒風中。
屋內似乎又傳來爭執聲,但很快,秦書蘭就拿著一個布包和一個破舊的馬燈跑了出來。
她將馬燈塞到安敏手裡,又把那個沉甸甸的布包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懷裡。
“拿著,裡面有點饃饃,幾個雞蛋,還有點錢……不多,是大姨偷偷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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