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楚思路後,再翻閱這本資料,程野的目標瞬間清晰起來。
既然這只是首輪篩選,並非最終選址,那就沒必要急著關注那些劍走偏鋒的特殊地形去當異類。
哪怕在他看來,某些被忽略的區域若能善加利用,潛力未必輸於熱門地點。
但前幾輪篩選的核心,顯然是評判檢查官的包乾理念是否貼合實際、知識儲備是否紮實。
那些應用於特殊地形的“奇思妙想”,既缺乏案例支撐,也未必能得到考核組認可,反而可能因為脫離常規被扣分。
所以,最優解是選一個不算熱門、也不冷門,卻能精準展現自身優勢的地點。
程野指尖在資料上快速滑動,先劃掉了第一批無效選項,所有距離幸福城超過六十公里的地點。
理由很簡單,前期建設的物資運輸依賴機動部隊,但現在的情況時降雨頻繁,暴雨隨時可能沖垮臨時道路,延誤運輸週期,更別提途中可能遭遇的感染體襲擾。
一旦距離過遠,單是物流損耗就可能拖垮初期建設。
更為關鍵的是水電網路,遠離主城意味著要從零開始搭建供電供水系統,這不僅需要額外投入大量資源,更會成倍增加流民的安置難度。
對他這個缺乏建設實操經驗的人來說,無疑是自設關卡。
緊接著,他又劃掉了距離工業區六十公里以上的區域。
同樣的道理,大部分建築材料、工具裝置都需要從工業區調配,近則運輸效率高、成本低,遠則可能因延誤導致工期停滯。
以幸福城和工業區為圓心,各畫一個六十公里的圓,兩圓交集的區域瞬間凸顯出來。
程野用筆尖沿著邊界劃了一圈,數下來符合條件的地點竟有十三個之多,比預想中更豐富。
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座縣級規模的舊時代縣城。
問路縣。
資料顯示,這裡曾是超凡者激戰的戰場,所以內裡建築多已坍塌,僅剩寥寥無幾的居民樓框架還立在廢墟里,以及城區邊緣的零星店鋪還保持著相對完整的形態。
值得一提的是,縣城地下的供水與排汙管網或許尚存,但想要重新啟用,勢必要投入海量資源整修,光是清理管道內的淤積與破損,就可能耗盡初期物資配額。
這也是幸福城遲遲未動手佔據此地的原因,畢竟連緩衝區的管道都三天兩頭出岔子,沒人願意在這種“基建黑洞”上賭一把。
此外,還有兩座曾為縣級規模的鄉鎮‘長水鎮’、‘雲水鎮’(常駐人口均超十萬),以及一座鎮級規模的村鎮,‘大波鎮’(約三萬人)。
讓程野微微矚目的是,大波鎮有一座小型水電站,渦輪機雖早已被拆走,但壩體完好無損,當年肯定是按照百年工程的標準去建設的,沒有偷工減料。
若能重新安裝裝置,足以支撐整個衛星城的初期用電。
更妙的是,壩體形成的水庫水質達標,既能解決飲水問題,又能提供灌溉水源,簡直是天然的“雙保險”。
當然,大波鎮之所以淪為無人問津的廢墟,也有很致命的一點原因。
這裡的水系接著臨江,臨江漲水,大波鎮就會變成沼澤一片。
每一次漲水過後,變異植物的種子都會被水流帶來紮根。
所以偶爾過去一次,就能從中找到發芽生根的變異植物,似張小凡帶來的那四株白水草就是這麼來的。
最後是周邊八個大型村莊。
這些村子的民居大多還算完整,能勉強供人初期居住。
但選擇這裡意味著要走“拆遷復建”的路子,先平整現有房屋,再按規劃重建,等於給自己憑空添了道工序,適合有經驗、有時間的佔地盤,而不是當下這種需要快速安置出成果的階段。
當然,資料末尾還註明,檢查官也可自選地形從零建設。
但這一條直接被程野無視了,就算真要選擇這種地方,也需要獲得承包資格後,再向檢查站專項申請。
現在就寫個“我要平地起高樓”,恐怕第一輪就得被篩出去。
“選哪裡呢”
程野思索片刻,決定啟用三次場外諮詢的機會。
這機制有點像他穿越前看的選秀節目裡的“求助環節”,明著是輔助決策,實則在考驗檢查官的判斷力、經驗,以及人脈廣度。
“小張,我要打電話。”
“可以。”小張恭敬應道,“您只需說明要諮詢的物件和問題,我們會代為轉達並記錄答案。”
不能親自通話?
程野愣了下,隨即恍然,這輪測試的設計確實巧妙。
若是親自打電話,完全可以讓對方幫忙輾轉詢問,變相突破三次限制。
但由工作人員轉達,一個問題對應一個答案,絕無鑽空子的可能。
“好,第一個電話,幫我打給工務署的劉工。”
程野沉吟道,“向他詢問大波鎮白水壩的現狀,壩體是否還能運轉?若不能,維修所需的資源與技術門檻如何?請他用專業術語說明。”
“是!”
小張拿起防務通低聲吩咐了幾句,全程沒追問劉工是誰,顯然檢查站早有專人負責對接各部門,確保諮詢渠道暢通。
大約十分鐘後,一張寫滿字跡的白紙由工作人員遞進會場,送到程野面前。
此時會場裡已不少人開始場外求助,不時有白紙傳來遞去,氣氛比剛才更顯緊張。
見程野這個見習檢查官也順利拿到回覆,不少檢查官暗暗側目,顯然沒想到他才執勤沒多久,就在緩衝區有能搭上線的人。
“還真是嚴肅,以前上學的時候都沒經歷過這個場面”
程野展開紙張,上面足足寫了五百多字。
劉工果然沒用大白話,通篇都是工程學術語。
“據新紀33年第12輪基礎普查,白水壩的壩體混凝土等級較低,長期暴露在自然環境中,碳化深度檢測值3.2cm,超出安全閾值1.1cm,需做表面碳化處理,溢洪道閘門啟閉機鏽蝕度78%,齒輪箱需整體更換,輸水隧洞存在3處裂隙,最大寬度0.8mm,需注漿封堵”
末尾還附了句總結:“修復至可執行狀態,需c30混凝土80立方米、鋼筋12t、液壓啟閉機1臺,建議配備2名結構工程師+15名熟練技工,工期預估15天。”
這些東西若是拿給外行,定然分析不出白水壩的損壞程度,只能憑藉最後的建議衡量難度。
但落在程野眼裡,卻讓他心裡有了底。
村鎮級水電站多建於20世紀後期,也就是千禧年前後,距今百年左右。
最初是作為整體電網的補充,後來因為基建的快速發展,變成了對外承包的產業專案之一。
屬於一次性投入大、回報率低、回報週期長的優質投資專案。
但混凝土碳化是不可逆的自然過程,即使私人承包後維護良好,碳化深度也會隨時間緩慢增加。
而普通混凝土在自然環境中,年碳化深度約為0.1-0.3cm,100年累計碳化3.2cm,說明壩體要麼處於乾燥、少汙染的環境,要麼就是過去這些年仍然有定期簡單的維護。
“有維護痕跡,又有修復可能.”
程野思路快速流轉,“看來幸福城以前動過心思,恐怕礙於資源消耗大、回報率低才擱置。”
這恰恰說明大波鎮是個潛力股,水電難題能透過修復舊設施解決,比從零建設節省至少70%的資源。
當然,劉工給的資訊是“修復至可執行狀態”,這要是放在現代肯定是行不通的,連最基礎的各項資料檢驗都過不了。
但放在廢土裡卻不算什麼,現代標準裡的安全冗餘在此刻是奢侈品,要想一次性修好舊時代流傳下來的設施,其難度不亞於重建。
當然,程野腦子裡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或許能用行動點加速修復?
但這得拿到承包資格後親自嘗試,還得想好如何跟施工隊解釋進度異常,暫時只能按下不表。
“選擇大波鎮,水電都能解決,就剩運輸線路了”
程野手指在地圖上快速滑動,將拾荒者那裡聽來的零星資訊飛速串聯,在腦海裡勾勒出從幸福城到大波鎮的路線圖。
在場80名檢查官裡,他是唯一沒出過外城的見習官,只能靠二手資訊和地圖想象路況。
這是劣勢,卻也是優勢。
他沒有任何主觀經驗干擾判斷,只會用最客觀的資料,如距離、地形、障礙點評估運輸難度。
而超算驗證方案時,必然也會採用純資料模型。
他這種理想化分析,反而可能在超算評估中脫穎而出。
“小張,第二個電話,幫我打給緩衝區b-7區天元社群的宋老,請幫我詢問從幸福城前往大波鎮的難度,用拓荒的眼光去看待。”
“是。”小張迅速記錄,轉身交代下去。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約莫十五分鐘後,才有工作人員捧著一迭厚厚的紙張走來。
不同於之前的單頁回覆,這次竟足足有十多頁,裝訂得整整齊齊,在一眾單薄的回覆紙中格外顯眼。
坐在門口的檢查官忍不住驚訝抬頭,還以為是哪位高期檢查官動用了重量級人脈,才換來如此詳盡的資料。
直到紙張被送到程野面前,會場裡投來的目光多少帶了些詫異。
連帶著丁以山也不露痕跡的瞥了眼,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些許弧度,似是肯定。
但這些,程野此刻都無暇顧及,翻閱得到的資訊後,他心裡只剩一個念頭:
還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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