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陸無咎的疑惑,羊鳳昭苦笑搖頭道:“不瞞道友,我六壬派創派之初,確實做過此事,只是費盡心血,卻收效甚微。”
“哦?”
“玉經磨琢多成器,劍拔沉埋便倚天!法主登階,並非奪了地契,建了風火院,便萬事大吉!風火院外,依舊強敵環伺,若無足夠智慧力量,風火院坍圮也不過是早晚之事。所以與其花費無數人力物力,扶起一位弱不禁風的法主,不如優勝劣汰出一位強主!”
陸無咎聞言若有所思。
“另外,登階法主之後,亦可繼續獲取奪取地契,擴大風火院,那麼與其分出地契,不如強者恆強!”
陸無咎眸光一閃:“法主的力量,來自地契的加持?”
羊鳳昭頷首:“沒錯!山澤之神乃香火冊封,我等法主即是眾生死後執念冊封!”
陸無咎道:“道友如此直言不諱,就不怕助拳之人,奪了地契,自立法主?”
羊鳳昭反問道:“那道友會嗎?”
陸無咎:“心隨境轉,境由心生。快要餓死的貴族,一樣會像狗一樣搶著饅頭。”
羊鳳昭仰頭大笑:“哈哈哈,好一個心隨境轉,道友倒也坦誠,實不相瞞,那地契疏牒,乃眾生執念所化,若無登階科儀,便是近在眼前,也無可奈何。”
陸無咎點了點頭,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六壬派既然敢請外援,那自然就有手段防備,他之所以詢問,不過是出於好奇罷了!隨後,兩人又聊了一些法主登階細節,羊鳳昭這才告辭離去。
其後數日,陸無咎蝸居小院,半步也不曾離開。
每日不是盤膝打坐,便是參悟童子籙,乃至琢磨陰籙,日子過得充實而平靜。
時間如水,潺潺而逝。
轉眼間,正月十四悄然而至。
站在山頭,眺望山下,六壬鎮上燈火通明,辛苦操勞一年的山間民眾,難得迎來慶典,紛紛上街點花燈,遊長街,祭神明,瞧著好不熱鬧。
慶典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晚上!至第三天,正月十六,偌大六壬鎮,一夜之間歸於死寂。
入暮時分,墳塋枯冢,山澤田野,隱見幾盞鬼火,搖曳不定,那是安撫遊魂之光,也是孤魂引路之燈。
一時間,石灝山脈安靜了下來。
六壬山門卻隨之熱鬧起來,門中弟子,蜂擁而出,搜山抓猖。
唯有山巔六壬祖殿中,一片肅穆,三位值守法主,盤膝於大殿四周蒲團上,拱衛祖殿,庇護登階科儀。
羊鳳昭一身鬱羅簫臺法衣,腳踩雲靴,領著一眾兵馬元帥,神情肅穆,奉禮祭祖。
大袖如兜,素白滾邊,在嫋嫋香火下,宛如霜雪初降!“臣羊鳳昭,塵埃賤質,草莽微生,誤沐甄陶,俾登階品……謹涓今月十六日為始,就地煞處肅建玄壇,依按真科,次第修奉……”
低沉祈言,在殿中迴盪,似有若無,繞樑不絕。
不知過去多久,終於在道童侍奉下,走完祭祖流程的羊鳳昭,隨即盤膝而坐,身後眾兵馬元帥,亦隨之分列兩旁。
“持節契符,法主登階!”
在道童一聲吆喝聲中,端坐其中的陸無咎,默唸一句咒語,神念如脫泥胎,遁入一片玄冥之中。
精神在這一刻,彷彿一分為二。
一個是大殿中端坐冥想的肉身;
一個是穿入玄冥的精神執念。
他神念歸於精神,回頭望了一眼肉身,循著玄之又玄的香火指引,驀然在一座法壇之上顯出身影。法壇高愈三丈,累青磚而築,環顧四周,無數形態各異的猖兵猖將,密密麻麻聚集在山巒之間,蔓延至視野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