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沉默了半晌,突然拿起銅盤裡的勳章:
“明天我陪你去州政府。我倒要讓那些人看看,我們家族的人,從來不是隻會守著莊園的廢物。”
伊萬諾維奇皺眉:“爸,您這是……”
“你懂什麼?”老爺子瞪他,“當年我哥哥要是有這樣的技術,也不會……”
他沒再說下去,把勳章塞進葉帥手裡,“帶上這個,讓他們知道我們家族和土地打交道的歷史。”
州政府會議室裡,農業部長看著葉帥提交的方案,手指在桌上敲得飛快:“凍土開發風險太大,我們不能冒險。”
“風險?”肖迪推開門,身後跟著幾個扛著裝置的技術員。
“上個月我們在貝加爾湖畔試種了兩畝‘連理’麥,現在已經長到三十厘米高了。”
她開啟投影儀,螢幕上出現綠油油的麥田,雪地裡的幼苗頂著新葉,像無數個綠色的驚歎號。
技術員播放影片:“這是昨天拍的,抗寒基因在零下十度時仍能正常表達。”
農業部長的眼睛直了,老爺子突然站起來,把勳章放在桌上:
“1953年,我哥哥帶著華夏稻種走進凍土;今天,我孫子帶著華夏和俄羅斯的雜交麥種回來。土地不會說謊,你們可以去貝加爾湖看看,那裡的麥苗正在證明一切。”
會議結束時,部長握著葉帥的手:“撥款下週到位,專案由你們全權負責。”
走出州政府,雪停了。葉帥把肖迪攬進懷裡,陽光穿過雲層,照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
老爺子看著他們,對伊凡娜說:“當年我總覺得聯姻最可靠,現在才明白,能一起在雪地裡種麥子的人,才最該在一起。”
伊萬諾維奇走過來,遞給肖迪一個盒子:“這是我母親的遺物,一枚種子形狀的胸針,她說能帶來好收成。”
肖迪開啟盒子,銀質的種子上鑲著細小的藍寶石,像結滿霜花的麥種。葉帥笑著把胸針別在她大衣上:
“以後,它就是‘連理’麥種的吉祥物了。”
莊園的倉庫裡,新的玻璃罐被擺上架子,標籤寫著:“2016年‘連理’麥種培育人:葉帥、肖迪”。
老爺子看著罐子,突然對葉帥說:“明年春天,咱們在莊園裡開闢一塊試驗田,我要親眼看著這些種子長出麥子。”
肖迪靠在葉帥肩上,看著窗外的雪慢慢融化,露出下面溼潤的黑土。
她想起姥爺說的話,貴族不是靠爵位,是靠守住土地的本事。
而她和葉帥,正用自己的方式,在這片跨越兩國的土地上,種下屬於他們的未來。
深夜的試驗站裡,恆溫箱的綠光依舊亮著。葉帥在筆記本上寫下新的記錄:
“今日,‘連理’麥種在貝加爾湖畔的種植面積擴大到五十畝。肖迪說,等豐收時,要請軍墾城的老鄉來吃新麥做的饅頭。”
肖迪湊過來看,在後面加了一句:“還要請姥爺和舅舅來,讓他們知道,愛情和種子一樣,只要用心澆灌,就能在任何地方紮根生長。”
窗外的光伏板在月光下泛著藍,像一片永不熄滅的星海。
而凍土深處,麥種的根鬚正在悄悄蔓延,連線著華夏的沙土和烏克蘭的黑土,也連線著兩個年輕人的過去與未來。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抽枝展葉。
開春時,貝加爾湖畔的育苗棚像撒在雪地上的綠寶石。肖迪蹲在棚裡給幼苗間苗,葉帥扛著鋤頭進來,褲腳沾著新翻的黑土。
“姥爺讓人送了批羊糞來,”他把肥料袋放在角落,“說這是莊園裡發酵三年的‘黃金肥’,比化肥勁兒長。”
肖迪捏起一把糞肥湊到鼻尖聞,突然笑出聲:
“去年在軍墾城,你總說羊糞太臭,非要用複合肥。”
“那時候不懂,”
葉帥蹲下來幫她扶苗。“鄭教授說過,好種子得配好土,就像好姻緣得經得住磨合。”
他指尖碰過她手背,兩個人都紅了臉——自從莊園那夜後,這樣的觸碰總帶著初春融雪般的溫熱。
育苗棚外傳來引擎聲,瓦西里跳下車,手裡舉著個保溫桶:
“肖迪,看看我帶了什麼?”
桶裡是金燦燦的小米粥,“我妻子學做的華夏早餐,用的是你們寄來的軍墾城小米。”
肖迪舀了一勺,米香混著奶香在舌尖散開:
“告訴她,熬粥時滴幾滴香油更香。”
“她還說,等麥子豐收了,要跟你學包餃子。”
瓦西里指著遠處的凍土,“到時候讓這片地長滿華夏的莊稼,飄著華夏的香味。”
正說著,伊萬諾維奇的車停在棚外。他西裝革履,卻揹著個帆布包,拉鍊沒拉嚴,露出裡面的土壤檢測儀。
“你姥爺讓我來看看麥種的生長資料。”
他彆彆扭扭地說,視線掃過肖迪時,突然從包裡掏出個木盒:
“這是……我母親當年在烏克蘭農莊收集的黑麥種,抗倒伏基因不錯,或許能跟‘連理’雜交。”
肖迪眼睛亮了:“我上週剛測過‘連理’的倒伏風險,正想找抗倒伏基因庫!”
她接過木盒,指尖觸到盒底刻的小字——1987年,基輔農莊。
葉帥挑眉看舅舅,伊萬諾維奇耳根發紅:
“別誤會,我只是不想專案出岔子。並不代表我就接受你們的關係……”
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你們的光伏板角度計算有誤,下午我帶工程師來調。”
等他的車走遠,瓦西里才憋不住笑:
“葉,你舅舅像塊沒焐熱的凍土,內裡其實是軟的。”
四月的凍土開始化凍,踩上去能聽見冰層碎裂的脆響。有些頑強的小草,已經鑽出土地,怯怯的在風中瑟縮著。
葉帥和肖迪帶著技術員在地裡埋感測器,淺藍色的線纜在雪地上鋪成網,像給大地織了件毛衣。
“深度夠了嗎?別又馬虎。”
肖迪扯了扯線纜,感測器探頭沒入黑土的深度正好三十厘米——那是紅柳根系最活躍的土層。
“你記不記得在沙漠裡,我們埋滴灌管,你總把尺子插歪?”
葉帥笑著幫她扶直,“那時候你說,紅柳的根想往哪長,由不得尺子管。”
“可現在不一樣了,”肖迪望著遠處的育苗棚,“這些種子帶著兩個人的念想,得按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