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嵐低著頭,噤若寒蟬。
他與青淵、赤焰、紫樾四人,是自小被主上收養的孤兒。
但不是來路不明的孤兒。
他們四人都是當年戾太子案被株連的將士後人。
所以這枚雕刻著飛龍在天的玉扳指代表著什麼,他們心知肚明。
這些年來,這枚玉扳指藏於不見天日的密室之中,是因為一旦它被示於人前,主上真正的身份便可能被揭開。
彼時,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這玉扳指是主上身份的信物,可一樣是他最致命的弱點。
主上讓他來送此物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以命相挾,要長公主停手。
所以他很理解此刻長公主的憤怒與悲哀。
視若珍寶之人,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全然不顧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以此來要挾他的至親之人。
長公主生再大的氣都是理所應當的。
連同他,都不能不對大姑娘生出幾分怨恨。
可等了許久,都沒聽見長公主再說一句話。
她只是愣愣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隻玉扳指,似是睜得太久的緣故,眼眶逐漸泛起紅色。
兄長戴著這隻扳指的手指,替她擦去臉上汙漬,與文景阿兄一起戲謔地喊她花貓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
如今他的孩子卻拿著這隻扳指,要她饒過殺害他們的兇手的女兒。
心臟鈍鈍地疼著。
半晌,她脫力般地靠坐到椅背上,無助地閉上眼。
“拿回去收好。”
“告訴你家主上,讓他把心放到肚子裡,我不會對他的蕭大姑娘做任何事。”
墨嵐胸中同樣悶悶的,他接過扳指,小心翼翼收好,轉身離去。
茠玉走進來,“殿下,蕭侯又來了,想親自面見您。”
長公主的眼睛緩緩睜開,眸中寒意一步步凝結成冰。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茠玉垂眸,誰說不是呢?連一個弱女子都除不掉,還留了首尾讓都督察覺此事與長公主有關,引得姑侄生隙。
若不是他言之鑿鑿說這回有必勝的把握,她根本不會替這種人傳話。
蕭文慎此時站在公主府前院的石壁下,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今日午後蕭華綺被瘋馬摔成重傷的訊息才傳進安平侯府裡,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轉眼那被他收買的小黃門的屍體,便明晃晃被掛在澹泊齋門前。
厲鈞行知道了!一定是厲鈞行知道了!
他原以為替長公主辦成此事,事後即便厲鈞行再如何憤怒,但他到底是長公主的走狗,有長公主給自己說說情,他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
可沒想到中途出了這種意外。
都怪蕭華綺!跟竇氏如出一轍的蠢貨!不照他說的稱病不出就罷了,竟還去與蕭華臻鬥勇逞能,自己搶了那匹瘋馬!
白白浪費了他這些天的籌謀!
可他哪有時間生這個蠢貨的氣?
蕭華臻沒死成,不僅沒討到長公主的好,還被厲鈞行查到自己頭上!
貴人不會伸手給他料理這些爛攤子,當下能攔住厲鈞行那條瘋狗的,只有長公主了!
他在原地,不停吞嚥口水搓揉雙手來緩解自己的緊張,可眼見掌心都快搓到冒煙了,都不見方才那名姑姑來請他。
不行,今日無論如何必須見到長公主,他心一橫,直接往裡頭的庭院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