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軒舉劍接刀,從原本的壓制戰變成了近距離的白刃戰。一刀之下,整個甲板部分足足三分之一都被掀飛,兩人直接打入船艙內部。
觀戰之人都看不清到底內部在發生什麼,只能聽到刀劍碰撞產生的金鐵交擊聲,看見從船艙中不斷飛出來的刀氣白芒。
原本完完整整的一艘商船,此時已經變得有些千瘡百孔,甚至已經開始進水傾斜。
好似一條大鯨魚的內部有兩把絕世神兵正在打架,將它的內臟攪成碎片,外皮戳出一道道血洞。
大約持續了足足五十秒,兩人已經從船艙打到了船上的閣樓中。
一道人影撞破門窗倒退滑行。
定睛一看,是白軒。
他面朝的正前方,宇文桀緊隨而來,刀光橫切而來。
然後他的動作忽然中止,凌空轉身,刀砍向後方。
鏘——!刺向背心的飛劍和銀蛇寶刀碰撞交錯。
趁著宇文桀防禦飛劍的空擋,白軒一腳踢在宇文桀的後背上,本意是將他踹到失去平衡,奈何三圍數值相差太大,這一腳踢過去,反而讓他自己被反震至後退,就像是用長篙撐了一下牆壁後把自己彈掉水裡的船伕。
白軒把自己彈開後,往後空翻落下,心神牽引飛劍,而後往左挪了半尺距離,避開追擊而來的一發刀氣,甚至沒有回頭,完全預判,過於自信的動作讓人疑惑他到底是不是背後長了眼睛。
這自然不是預判,只是江城子的感知到了危險,在提醒他。
名劍有靈,自帶預警。
但也別看他這麼灑脫,實際上是在斤斤計較。
近戰搏殺十分消耗體能,白軒甚至不願意多走一步路,是因為他正在壓榨自己的身軀,肌肉骨骼都在每一次碰撞都承受著重壓……
他已經開始虛弱了。
宇文桀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打算加緊進攻節奏,剛剛興奮不到幾秒,只走出一步,他忽然感到身體一麻,緊接著噴出一口鮮血,鼻腔裡也溢位鮮紅,全身各種不適反應讓他表情一陣陣抽搐。
“這……”他捂著口鼻:“這是……毒?”
來自蛇王谷的玩毒高手瞪大眼睛:“你,你居然下毒?!”
他有一種養狗多年,第一次被狗咬了的抓狂感。
白軒平淡的回應:“事到如今,我也不用裝什麼正人君子了!”
他舉起塗滿了劇毒的寶劍:“不錯,我的劍上淬了毒,而且不止一種……請放心,頭暈是正常的。”
物盡其用,那麼多刺客爆的裝備都不能浪費了,他自己都不記得到底用了幾種毒,好像連‘我愛一條柴’都當佐料加進去了。
估計現在的宇文桀看一條狗都覺得眉清目秀吧。
“我******!”
北周人當場罵的十分難聽。
“不是毒宗的居然下毒,你簡直無恥!”
就像符文戰士在相親場上歧視另一個符文戰士,用毒之人最煩躁的就是別人用毒對付自己,簡直太噁心,太卑鄙無恥了!
“生死決鬥,當然無所不用其極,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白軒不以為恥的傲然道:“這就是無限制格鬥的真諦!不服咬我!”
宇文桀繼續破口大罵,但很快發現自己舌頭都有些僵了,說話開始大舌頭。
當即閉上嘴巴試圖壓制毒性。
但做不到,完全牡蠣。
因為血煞煉身的緣故,血液流動加快,而毒的擴散就是以血液和真氣為基礎。
他快速嚥下一枚解毒丹暫緩毒性,解放全部心神高度集中,旋即猛衝上來,打定主意要徹底分出勝負。
就在下一招!生死之爭,只要一方打定主意要在一招內拼個你死我活,雙方便再無半點回旋餘地。
登天樓第五重的修為悉數爆發。
宇文桀大步挺進,整個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快速,刀光如織,盡數斬下。
剩下的甲板全部在這狂亂的刀光中破滅殆盡。
這一刀源自於‘神虎’,乃北朝天位所創。
宇文桀竭盡全力揮出的斬擊,不過是其皮毛。
即便如此,其威能還是讓他坐穩了人榜之位。
僅僅是撲面而來的刀氣便割破了白軒的面部面板,血珠子從傷口裡溢位,在劇烈的風中打落在淮水裡。
濃烈的殺氣隨著那一刀颯地鋪開,像是一頭全力賓士的陸地王者風馳大運正推進至跟前。
這根本不該是沒有入境之人能抗住的招數。
或者說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斬擊,尋常真武者也不可能接得住和避得開,即便是手持絕世神兵。
好比拳擊比賽場上,不同重量級的選手根本沒辦法同臺競技,噸位質量的碾壓是絕對的,境界和修為也是如此。
但凡白軒中了一刀,哪怕是一刀,他也早已敗了。
他不能防禦,如若交鋒,那就必須截斷對方的刀路,在威力抵達最大前將其攔截——俗稱彈刀。
連一次失誤都不能有,否則那股單純的暴力會超過他的承受極限。
因此……
這一招是不能接的。
要麼打斷,要麼閃避。
前者不可能,後者幾乎不可能。
且事實上,白軒亦沒有躲避的選擇。
因為宇文桀這一刀是大範圍攻擊,而這艘船上還有一個人——冷無情還在!
這正是宇文桀苦苦尋求的‘破綻’。
也是他認定的能拿捏白軒並一擊制勝的底牌。
在他決定和白軒交鋒之前,便做好了這一計劃。
他認定白軒不惜千里奔襲也要來救人,定然是不會讓她輕易去死。
但對宇文桀而言,冷無情雖然是開啟輝煌人生的敲門磚,但絕對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把她活著帶回北周,固然是一件天大功勞,因為活人擁有更多的政治價值;若是將她殺了,那也一樣算是一件功勞,可以使得南楚皇室進一步萎縮,皇權會被動搖。
只是後者功勞遠不及前者那麼大。
如果非得將冷無情置於刀刃下才能尋得白軒的破綻,他就會毫無猶豫的這麼做!現在他也做出了這個選擇,保命比功勞更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這一刀下眾生平等,揮出去的瞬間就已經六親不認,縱然是他親媽死者蘇生在這裡都得被砍。
白軒要麼主動去接,要麼選擇閃避。
選擇前者,冷無情或許能活,但白軒一定會死;選擇後者,白軒或許能活,但重傷虛弱的冷無情必然會被斬殺。
不論選擇哪一者,都需要思考,會陷入猶豫。
而猶豫就會敗北!哪怕白軒最終被求生本能驅使著逃離,也會因為遲疑而錯過最佳時機。
屆時,這漫天刀光就是他的墳頭高光!宇文桀內心滿是即將斬獲勝利果實的喜悅。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怎麼輸。
根本沒有破局之法!
這一戰到了這一步,彼此都山窮水盡,但最終勝者定會是自己!
然而……
事實當真如此?
白軒奔襲千里而來,他很清楚自己作為弱勢的一方,追上去也未必能把人救回來。
哪怕是一對一,他的勝率都堪稱渺茫。
可他還是來了。
對白軒而言,這一戰的每一瞬間都可能成為致命的瞬間,每一次交鋒都必須小心翼翼,若非莽夫愚者,又怎麼可能不做好規劃就倉促踏入此地?
他來到這裡,明明知道身處險地,卻還是義無反顧,滿面從容。
這隻能證明一件事……
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會敗。
而且勝利的方程式早在一開始就已經定下了。
面對那鋪天蓋地、虎虎生風的刀光威壓,白軒沒有躲避也沒有迎擊。
他僅僅是抬起右手。
然後打了個響指。
啪——!白軒吐出四字:“劍氣蓮開。”
眨眼間,宇文桀的肩頭左臂瞬間溢位冰冷寒氣,凝結於經脈之間的劍氣迅速膨脹,好似將種子發芽的過程快進了幾百倍,以極快的速度生長著,突破經脈,刺穿面板,凍結血肉。
短短一次呼吸之間,宇文桀的整條手臂半個軀殼盛開了足足七朵冰色蓮花。
蓮花的稜角鋒銳,彷彿一把把利劍,深深陷入血肉,附於骨骼。
北周人被凍結軀殼,全身氣機無法流轉,漫天刀氣隨之逸散。
他睜大眼睛……這一劍招,似曾相識。
劍氣鑽骨,招式反噬,經脈凍結,身中多毒,秘法副作用……
如此種種迭加在一起。
宇文桀瞬間失去全部抵抗能力,動彈不得,悽慘的在地面翻滾蛄蛹。
“你敗了。”
白軒垂下劍鋒,聲音迴盪於淮水之上。
蒼涼劍光斬向宇文桀的狗頭。
“給爺死!”
鮮血噴湧,一劍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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