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幸的神情有些僵住了。
她恍然回想起,這個人為什麼面熟了。
她在滅掉六陽書齋以後,接收了六陽書齋的幾樣生意。
那些透過不知名途徑來六陽書齋,妄圖以氣運入道速成高階修士的小家族,用每年大筆的靈石換取一個名額和機會。
蔡文接手那些案卷記錄以後,那些人一部分死了,一部分被仙台樹修改了記憶送了回去,只有剩下最後一個,還在每年不懈的準時將靈石送到山門前。
那個留下的人,就叫邵陽。
之後阮幸思慮過這個人留下的隱患,但是奈何根本找不到送靈石的人,她那個時候又需要靈石來模擬,思來想去,便讓邵陽修了魔,這樣就算將來那小家族來要人,她也有個把柄。
沒想到這人根本不是衝著快速修煉來的。
阮幸目光冰冷的看著他,“你說我和魔修勾結……你自己又是什麼正道行徑?明明是化神期,神魂卻奪舍在一個普通凡人的軀殼上。”
邵陽身上的魔氣還沒有逸散,他是真真切切的用這個身體修了魔。
但他如今的化神修為也不是假的,他不可能修煉這麼快,唯一的可能只是他原本就是化神期,如今使用秘法恢復到了原本的境界。
阮幸在晉升歸墟期之後,還曾經見過須彌界內的弟子,如果對方只是單純的隱瞞修為的話,絕對無法在她眼皮子底下成功隱匿。
“事急從權,大局為重,我補償了那凡人的家人,想必諸位都能夠體諒我的所作所為。”邵陽坦然道。
單從他的話來說,他做的事情出發點是基於仙修的利益。
其他仙修享受到了他費力拿到的訊息,就沒有資格和立場指責他。
只是阮幸心裡覺得不是滋味。
從案卷記錄來看,邵陽進入須彌界的時間有二十多年了。
可直到阮幸掌管了須彌界,邵陽才有機會開始修煉。
也就是說,他進入須彌界之前,使用的身體,還只是一個不知事的孩子。
這個孩子在他還懵懂的年紀,或自願或被迫的成為了仙修一塊冠冕堂皇的墊腳石。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竟然用這塊墊腳石對付自己。
阮幸感覺自己有點生氣了。
她冷笑一聲,“那你又憑什麼說我和魔修勾結呢?”
她要在這次模擬中,知道對方掌握的所有底牌,等到了現實當中的時候,才能更好的去應對。
“我當然猜到你有可能會不承認,因此,帶了證據來。”邵陽說道。
他拍拍手示意,幾個萬寶樓的侍者壓著三個五花大綁的魔修上了臺子,三人似乎都經受過一段拷打和折磨,露出來的面板上有著明顯的傷痕。
“大家可以看看,這幾個人就是阮宗主窩藏在風靈月影宗的魔修,他們全都自稱是風靈月影宗的弟子。”
邵陽伸手抬起其中一人的下巴,迫使他開口說話。
他唇角有血,臉上明顯的青腫,但阮幸仍然能認出來,那是許燦。
三個人都是須彌界中修煉進度頗快的魔修,現在都已經是金丹期了,邵陽如果抓幾個築基練氣的小嘍囉,恐怕也起不到什麼說服力。
許燦抿著唇低下頭不說話,一副倔強的模樣。
他是個極為懂得權衡利弊的人,被這些仙修抓到這裡威脅阮幸,如果他不肯如仙修的意,或許阮幸還有可能救他。
但他順著仙修說話做事,那麼無論結果是阮幸贏了還是仙修贏了,他都難逃一死。
邵陽不耐煩的給了他一個巴掌,不帶靈力單憑肉身的力量,就讓許燦的頭歪到了一邊去。
“這魔修對阮宗主真是忠心啊。”邵陽笑道。
阮幸忽然笑了,“這就是你的證據嗎?隨便抓幾個魔修來汙衊我?”
邵陽從容應對,“我這裡有留影珠錄下的供詞。”
“留影珠可提前準備,亦有造假的可能,你有心想汙衊我,即便是再多的證據也能造的出來,這幾個魔修的供詞,被你屈打成招也不難吧。”阮幸慢條斯理道。
“一派胡言,胡攪蠻纏!”邵陽嗤笑道,“你今日就算是說破了天也沒有用,人證物證據在,你勾結魔修的事情無可辯駁,我萬寶樓為了修仙界安寧大義,拿出天道令懸賞你也是無可厚非!”
他話音剛落,原本安靜聽著的各宗門代表恍然大悟。
對啊,無須在意阮幸到底有沒有跟魔修勾結。
仙修需要師出有名,萬寶樓給了這個名,輪起收益,萬寶樓也給了這個利,他們只要殺了阮幸,就能得到萬寶樓的歸屬權,以及天道令這樣強力的靈器!
眾人頓時蠢蠢欲動,只是大家都不傻,知道阮幸實力強,雖然看不出她的具體修為,但最起碼也是化神之上,沒有人願意當第一個出頭鳥。
只是虎視眈眈的用眼神將阮幸包圍。
“其實你們想殺我,也用不著這麼費勁。”阮幸嘆口氣,“但我不想揹著這種汙名死,聽聞玄冰宗有問心石,可堪透真實,玄極宗同為三大宗門之一,應該也有這種寶物吧?我想請寶物一用,還我清名。”
她目光緩緩從青元道君和齊峰主身上略過,看向了不遠處的玄極宗兩位長老。
那二位長老對視一眼,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其中一長老道:“可,程樓主盤踞東州上千年,我相信程樓主的徒弟不會無的放矢,既然如此,我就用我宗門秘寶熒惑玉,來讓大家看個明白。”
玄極宗怎麼會站在阮幸的那邊?
天道令對他們沒有吸引力嗎?
邵陽一愣,看不出玄極宗打的什麼算盤,微微偏頭看向程芝樹。
程芝樹則對他稍微搖了搖頭。
邵陽便耐下心來看看對方到底要怎麼應對。
玄極宗的長老拿出熒惑玉,使用術法催動後,一道耀眼的紅光便籠罩在了臺上三個魔修的身上。
他們的眼神逐漸變得呆滯了起來。
阮幸面上笑而不語,手背在身後,悄悄捻動了幾下手指。
玄極宗長老道:“現在,你們麼可以問了。”
邵陽就站在幾個魔修的旁邊,警惕的離紅光稍微遠了幾步,開口問道:“你們是否是南州風靈月影宗的弟子?”
這句話他在留影珠中記錄時同樣問過,當時三個魔修都點頭承認。
然而,變故發生了。
三個魔修呆滯著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邵陽不可思議道:“這熒惑玉真的是能讓人無法抗拒吐露真言的法器嗎?”
玄極宗長老當即臉色有些不好起來,“你在懷疑什麼?這是一千三百年前從萬寶樓拍賣會買下的法器。”
一千三百年前邵陽還沒出生呢。
他連忙訕訕的向二人道歉。
接下來又問了幾個問題,幾個魔修全都是一問三不知,甚至到最後問阮幸是什麼人,他們都回答不認識了。
邵陽的臉色黑如鍋底。
程芝樹臉上的笑意卻越發的深了。
其他修士有些遺憾的同時又鬆了口氣。
有人忍不住問道:“既然沒辦法證明阮宗主和魔修勾結,那這天道令之事……是否還作數?”
“當然作數。”邵陽咬著牙道,“就算她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讓這三個魔修無法指認她,但我臥底時親眼所見絕不會有假!”
“哈哈!”阮幸忍不住大笑起來,“諸位仙修同道,大家都看到了,是他萬寶樓無故惹事在先,我風靈月影宗原本行事低調,但也絕非膽小怕事,任人宰割,邵陽,這具軀殼早就該隨他的主人一起歸於塵土了,你佔了這麼多年,也該還給他了!”
阮幸伸手,白玉劍從不知名的地方飛出,盤旋在身邊,一道凌冽的劍光衝向邵陽。
邵陽連忙躲避,他從風靈月影宗回來不過幾天而已,剛剛恢復境界修為,此時還無法發揮出自己的真正實力。
程芝樹又不打算下場參與的模樣,邵陽只能向其他修士求助,“諸位道友,快幫我誅殺此女,待她人頭落地魂消魄散,天道令即刻奉上!”
聞言,頓時便有幾人下場相助。
青元道君也站起身來準備出手,齊峰主以眼神示意攔下他,低聲道:“玄冰宗被魔修突襲,咱們還要儲存實力回去應對,不要被人當了槍使。”
青元道君冷笑道:“此等宵小,人人得而誅之,我玄冰宗就是被魔修突襲,這人勾結魔修,難道我不該殺她嗎?”
說完,便配合著其他人的攻勢,一起衝了上去。
齊峰主嘆口氣,搖搖頭,沒有再去阻止,而是憂心忡忡的看著戰局。
在場之中,多數都是化神道君,出手的人加起來不過六七個,阮幸應對起來遊刃有餘。
只是她還要分神去看臺下的程芝樹,防備著對方突然加入。
阮幸一個瞬移上了臺子,在邵陽耳邊問道:“莫辭君人呢?”
“我不知道。”阮幸的劍就抵在他的身上,邵陽強自鎮定道。
“你猜程芝樹會不會來救你?”阮幸輕笑一聲,“你神魂奪舍,這輩子無緣歸墟,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這是你對隱宗最後的貢獻。”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隱宗,我聽不明白。”
阮幸的聲音像是魔鬼的低語,“他應該很希望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你,這樣我就徹底坐實了惡名,所以他不會來救你,他已經放棄你了。”
邵陽眸光閃爍,嘴唇有些顫抖的說不出話。
他不願意相信她說的話。
阮幸笑著推開他,白玉劍與另外一人的劍碰撞交擊,發出清脆的諍鳴。
“喲,傅元禎,光顧著罵他,倒是忘了打你了。”阮幸失笑,手腕一翻挽了個劍花。
“妖女,受死!”青元道君冷聲喝道。
阮幸的眸光變冷,她還清晰的記得自己的脖頸在對方手中是多麼的脆弱,輕輕一捏就碎了。
“沒意思。”她說道,“不玩了。”
她一個歸墟期在這裡欺負幾個化神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只要程芝樹不出手,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她打的。
白玉劍一丟,讓蔡嬌自己控制,阮幸雙手虛空抓握,不避不讓的看著青元道君朝自己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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