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說道:“但咱們餐廳的特色就是反季節蔬菜,等天氣暖和了,這個特色也就不是特色了,客人也可能會減少。”
“您說的是。”譚靜雅點點頭。
她也很清楚這一點:雖然反季節蔬菜貴,但貴有貴的價值。如果不是靠著反季節蔬菜引流,餐廳的生意不可能一下子就這麼好。
她試探著問:“李老闆,您有什麼辦法?”
李哲說道:“高階服務、特色餐飲、高溢價、高利潤。”
譚靜雅拿本子記下。作為餐飲人,她懂李哲的意思,也知道這的確是個辦法。但知道不等於做到,這個改善的道路並不容易。
如果貿然提高菜價,不僅不能增加收益,甚至反而會將客人‘往外趕’。
“咚咚……”外面響起敲門聲。
服務員韓春燕推開門,託著木盤走進來:“李老闆、譚經理。”
她打過招呼,將一道爆炒河蝦、一道蒜蓉油麥菜放到桌子上。
李哲道:“上兩碗米飯。”
“好的。”韓春燕應了一聲,再進來的時候依舊是託著木盤,將木盤上的宮保雞丁和米飯放到餐桌上,離開了包間。
李哲道:“譚經理,先吃飯吧,吃完飯咱們再接著聊。”
譚靜雅也知道,這事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的,指著河蝦說道:“李老闆,您嚐嚐這道爆炒河蝦,是閆師傅做的。個頭小、肉質細膩。這道菜很適合不能吃辣的人。”
李哲點點頭。一群人來餐廳吃飯,總有不喜歡吃辣的,多幾道不辣的菜,也能留住更多的客人。
而且,這裡畢竟是京城,即便是能吃辣的人,也不可能每道菜都點辣菜。
李哲品嚐了三道菜:
爆炒河蝦外皮焦脆,蝦肉鮮嫩,確實好吃,而且很適合下酒;
宮保雞丁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蒜蓉油麥也不錯。李哲以前自己炒的油麥不知為啥都會帶點苦味,但這個油麥卻沒有苦澀味。
唯一讓李哲有些不太滿意的就是米:“這大米應該不是東北的吧?”
“不是東北的。”譚靜雅道,“王經理進貨的這家店我是知道的,要比東北的米便宜不少。”
李哲提議:“貴點就貴點,換成東北大米吧。咱們餐廳的菜品大部分都是下飯菜,米飯不好吃,同樣會影響到菜品。”
大米這東西產地不同,品種不同,口味相差非常大。好的大米還沒吃,在燜煮過程中就能聞到誘人的米香。
兩人吃得差不多了,窗外響起了一陣車笛聲……
李哲起身走到窗戶邊兒,見到樓下停著一輛白色伏爾加汽車。那是他從外貿公司新買的車,今兒個請梁司機把車開回來了。
他轉身坐下,幾口扒完碗裡剩下的飯,對著譚靜雅說:“譚經理,你慢慢吃,我下去一趟。”
譚靜雅抬眼望他,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李哲穿上大衣,拉開包間的門。正對面包間出來了一群客人,李哲也不著急出去,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幾個客人邊走邊聊。其中有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子說:“這家餐廳老闆一看就是個有門路的。這新鮮蔬菜樣樣都有,別處還真吃不著。回頭帶我媳婦兒也來嚐嚐,幾個月沒吃青菜了,我媳婦兒準保喜歡。”
一個披著軍大衣、邊走路邊剔牙的男子哼道:“不過,那道乾燒桂魚可不怎麼樣,比峨眉酒家差遠了,早知道就不點了。”
議論聲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
李哲沒立刻下樓,反倒站在原地,望著對面那扇半開的包間門。
片刻後,他抬腳走了過去。
一進門,一股混雜著剩菜與酒氣的味道撲面而來。
桌上狼藉得很,骨碟裡堆著老高的骨頭,吃剩的菜碗東倒西歪,每隻茶杯都空著。
李哲順手拎起桌上的茶壺,輕飄飄的,早沒了茶水。
他目光掃過桌面,忽然停在餐桌中間的那道菜上——乾燒桂魚。
魚身上的肉被夾了幾筷子,整條魚剩下了一大半。這道菜也是最貴的菜品之一,剩下這麼多顯然不合客人胃口。
身後傳來腳步聲,譚靜雅跟著進來了,見他盯著那盤菜,臉色微變:“李老闆,怎麼了?”
“這菜誰做的?”李哲的聲音沉了些,指著那盤幾乎未動的乾燒桂魚,“讓做這菜的廚師現在過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桌的空杯和沒收拾的骨碟:“還有,你看看這包間裡的樣子,骨碟不換,茶水續不上,客人能滿意?”
譚靜雅的臉白了,趕緊應聲:“應該是韓師傅做的,我去讓人叫他。”
李哲沒再說話,只盯著旋轉桌,臉上原本的喜色漸漸斂去。新車還在樓下等著,但眼下這館子的毛病,顯然比看車更要緊。
沒多久,譚靜雅領著一個男服務員走進來。看著不過十八九歲,個子中等,藍色工作服袖口沾了點油漬,頭髮梳得倒是整齊。見了李哲,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李哲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兩秒,開口問道:“這個包間是你負責的?”
“是的,老闆。”服務生的聲音有點發緊。
李哲指了指桌上堆著骨頭的骨碟:“骨碟裡堆成這樣,怎麼沒換?”
服務生梗了下脖子,聲音低了些:“我換過了。”
李哲伸手端起一隻骨碟——骨碟邊緣沾著點湯汁,裡面的骨頭佔了盤子的二分之一。他把骨碟往桌上輕輕一頓,沉聲道:“咱們店裡規定,骨碟裡的垃圾超過多少就得換?”
“超過三分之一……”服務生的聲音更小了,頭也低了下去。
“你自己看。”李哲抬了抬下巴,“這都快堆到一半了,為什麼不換?”
服務生的額角沁著汗,眼神有些慌,半晌才擠出一句:“我……忘了。”
李哲盯著對方:“你這是第一次,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是,老闆。”
李哲又指了指茶壺和茶杯:“這茶水為什麼是空的?客人有沒有叫過添水?”
服務員搖頭:“沒有。”
“客人不叫,你就不知道添水了?咱們這是川菜館,大部分都是辣菜,沒有茶水你讓客人怎麼吃?”見對方不回話,李哲語氣嚴厲:“當初怎麼培訓的?你有沒有認真學?”
服務生低頭答道:“剛才……樓下大廳加了兩桌,林領班喊我下去幫忙傳菜,想著上來再添水,一忙就……就忘了。”
“忘了?”李哲的聲音陡然冷了幾分,
“客人在這兒吃飯,骨碟滿了影響食慾,茶水空了渴著嗓子,這是最基本的本分。你忙著傳菜是理由?
後廚忙不過來,經理、領班可以協調,但你負責的包間,就得守好你的崗。
連這點責任心都沒有,服務員能做好嗎?”
服務員雙手緊緊地攥著上衣,嘴裡嘀咕道:“對不起老闆,我知道錯了。”
譚靜雅在一旁打圓場:“光知道不行,你得記在心裡。明天上午七點到餐廳,跟著林領班重新培訓,什麼時候把‘眼勤手快’四個字吃透了,再單獨看包間。”
訓完服務員,她又輕聲問:“李老闆,您看這樣成嗎?”
李哲對著服務員擺擺手:“你出去吧,把後廚的韓師傅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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