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困守中原的一畝三分地,不如用大唐的優勢去撬動萬國的資源。
“李義府……”李承乾再次念出這個名字,眼中已沒有了最初的驚訝,多了幾分審視。
這個在奪嫡之爭中投機的失意者,蟄伏四年後竟能提出如此超前的想法,雖帶著狠勁,卻切中要害。或許,此人的野心雖重,卻真有幾分實務才幹,值得一用。
他拿起硃筆,在策論的末尾寫下一行字:“策論激進,然思路可參。著令李義府於三日後赴東宮回話,詳談西域糧產與軍鎮排程之策。”
寫完後,他將策論合上,遞給內侍文忠:“按此意傳下去,另外,把西域輿圖和邊軍武備錄取來。”
蘇玉兒見他神色凝重,輕聲問道:“殿下覺得這策論可行?”
李承乾望著窗外的秋陽,語氣沉穩:“可行與否,還要細談。”
“但至少,他讓孤看到了另一條路。大唐的盛世,不該只困在長城以內。若萬國之物能為我大唐所用,何愁百姓無飯吃?何愁盛世不長久?”
秋風吹過東宮的庭院,梧桐葉沙沙作響,像在應和他的話。李承乾知道,開啟這條路定會充滿爭議,甚至可能揹負窮兵黷武的罵名,但為了新政能走得更遠,為了百姓能真正吃飽飯,有些險,必須冒。
而李義府這顆看似無用的棄子,或許會成為撬動萬國殖民的第一塊基石。
次日清晨的內廷書房,檀香與墨香交織,窗外的秋露還凝在梧桐葉上。
李承乾端坐主位,案上攤著李義府的策論,封皮上“以軍威馭萬國”幾個字格外醒目。杜荷、趙節、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徵五位核心大臣分坐兩側,神色各異。
他們剛接到通知,要商議一份“特殊的實務策論”。
“諸位愛卿,先看看這個。”李承乾讓內侍文忠通傳李義府的策論。
“這是前晉王長史李義府所呈,關於‘引外邦糧食解大唐之困’的策論,孤覺得有些意思,特請你們來議議。”
聽到李義府的名字,眾人有些驚訝,但也沒人多說什麼。
只是耐心的一個個看下去。
看完後,杜荷最先道:“先兵後禮,或許可用。西域那些部族,給笑臉就蹬鼻子上臉,去年劫了咱們三隊糧商,不就是仗著咱們沒下狠手?”
話鋒一轉,又有些顧慮:“不過‘糧賦監掌生殺權’是不是太急了?邊軍掌兵權又掌財權,容易出亂子,得設個督查司盯著才行。”
趙節沉吟道:“用蜀錦、鐵器換青稞、稻米,這個路子是對的,匯通司去年就試過,利潤能抵三成軍餉。但李義府說‘拖欠糧賦三次就削其附屬國資格’,是不是太硬了?外邦商路一斷,咱們的絲綢瓷器也沒地方賣,反而傷了大唐的商稅。”
“不如改成‘拖欠一次罰糧,二次斷貿易,三次再議削籍’,留個餘地。”
房玄齡被火炮逼糧的主張驚到了,長嘆一聲:“太子殿下,老臣讀史三十載,見慣了‘窮兵黷武’的代價。漢武帝徵西域,拓土萬里,卻耗空了文景積累;隋煬帝伐高句麗,更是直接動搖國本。”
“李義府的策論看似能解近渴,可外邦雖弱,合縱起來也能斷我商路、擾我邊疆,到時候兵戈四起,糧食沒換來,反而要耗掉更多軍糧,得不償失啊。”
他頓了頓,補充道:“再說‘糧賦監駐王城’,外邦國王豈能容忍我朝官吏掌其生殺?”
“傳出去會被萬國罵我大唐失德,寒了歸化之心。”
“依老臣看,通商可以,引新種可以,但軍威只能用來護商路,不能用來逼糧。”
長孫無忌一直捻著鬍鬚沉思,這時緩緩開口:“房相所言極是,德與威需平衡。但李義府有句話說得對,‘外邦畏利更畏威’。
做到長孫無忌這樣的地位,如何不懂太子讓他們看這篇策論的意思。
要是太子無意,也就不會有這次內廷會議了。
也是如此,房玄齡才會嘆息。
一直沉默的魏徵忽然拍了下案几,聲音帶著怒意:“諸位竟還在議‘如何逼糧’?李義府這策論,字字都在說‘掠奪’!百姓缺糧,該從本土墾荒、興水利、抑兼併入手,怎能把刀子對準外邦百姓?”
他瞪著杜荷:“杜郎將覺得火炮能鎮住人心?人心不是石頭,逼急了會反噬!去年吐蕃贊普送氆氌,是念著文成公主的情分。”
“天竺送稻種,是敬我大唐繁華。靠恩德換來的糧食,才能長久;靠火炮搶來的糧食,遲早會變成仇怨!”
魏徵顯然是個不怕事的,當年懟李世民,現在倒是不懟李承乾,但也不虛。
李承乾靜靜聽著,見魏徵又要開大輸出,抬手打斷示意安靜:“諸位的顧慮都有道理。李義府的策論,激進在‘用威過度’,但思路可取。”
魏徵有些悶悶不樂。
這很明顯,太子殿下有這意思。
但這樣的行為,有悖於他的思想。
儒家講教化,而非是掠奪。
若是如此,跟蠻夷何異?
李承乾是知道殖民好處的,但直接開啟殖民顯然跟大唐的風氣相違背。
畢竟哪怕是行軍打仗,造反謀逆,也講究個師出有名。
沒錯,現在李承乾已經有這個‘殖民’的想法了。
但不能是殖民,也不能火炮逼糧。
得換個說法,換個都能接受的。
思慮一陣,李承乾還是決定先跟李義府見見,畢竟這策論是他提出來的。
屆時或許李義府能提出一些獨特的見解。
至於李義府曾經跟著晉王,這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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