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基地”,是一個大排水洞。
它不知道廢棄了多久,另一端被堵住了,洞下沉積的淤泥早已發乾發硬,幾根野草從中頑強地冒出來,在冬日裡瑟瑟發抖。
由水泥澆築的洞身佈滿裂紋,最嚴重的地方已經剝落,露出生鏽的橘黃色鋼筋。
顧秋綿跟著張述桐走進排水洞,好奇地打量著內壁兩側的塗鴉。
少年則在一個保險櫃前蹲下身子,摸索了好一陣。
“你們還有保險櫃?”她驚訝道。
“杜康撿來的。”
“那怎麼知道密碼是什麼?”
“密碼鎖早就壞了,要不怎麼會被我們撿到。”張述桐笑笑,終於從某個裂縫裡摸出一把鑰匙,“就是個殼子。”
顧秋綿這才發現,原來保險櫃上被上了一個額外的掛鎖。
鎖芯有些發澀,張述桐擰了好一會才開,他拉開櫃門,從中搬出兩個摩托車頭盔。
這兩個頭盔也不是正經來路,一個由清逸貢獻,一個是自己老爸淘汰掉的,用關節敲敲頭盔表面,聲音在排水洞中迴響,他突然想到,原來小時候很多寶貴的東西都是撿來的“垃圾”。
所謂童年,其實是你沒見過更大的世界,為自己構造出的一個美好的蛋殼,一碰就碎。
最後這些東西被誰搬回家去了呢?應該沒人要吧,還不值賣力氣的錢,八年間他早就把他們的秘密基地忘得一乾二淨了,想來保險櫃一直留在這個黑漆漆的洞穴內,既然你不嫌棄它是垃圾,它也會默默地在這等你。
保險櫃裡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小物件,行軍鏟、軍刀、一塊壞掉的電子錶、幾根頭繩、手機資料線……有些沒用,有些待會或許能用到,反正這就是他們的百寶箱了。
這時顧秋綿又問中午吃什麼,要不她給吳姨打個電話,咱們回家去吃?張述桐搖搖頭,他不太想往別墅的方向走,而且兩人剛喝了大滿貫奶茶,這東西真撐肚子。
一問才知道顧秋綿也不餓,張述桐便提議去釣魚,帶大小姐體驗下他們這些普通學生的樂趣。
他從保險櫃裡找出兩套備用漁具——基地裡缺了什麼都不能缺魚竿,說著就開始穿線、綁鉤。
顧秋綿也躍躍欲試,但不同的地方在於,她只是彎下身子湊在旁邊看,不準備親自上手,等張述桐弄好了給她。
“魚餌呢?”
顧秋綿一下就指出了關鍵問題,看得出很有釣魚天賦。
張述桐說魚餌有現成的,他拿著工兵鏟,水邊溼潤的泥土下是蚯蚓冬眠的好去處,沒一會就挖出幾條,張述桐提起來給她看,顧秋綿卻呀地一下往後跳了一步,瞪著眼讓自己快拿開。
原來她害怕蚯蚓,膽子真小。
要是她知道杜康敢徒手捉青蛙該作何感想?
張述桐往四周看了一眼,他們在野外,天光變得慘白,風有一陣沒一陣地颳著,灌到排水洞裡發出呼呼的聲響。
老實說有點滲人,但顧秋綿沒說要回去,看來剛才說她膽子小真是輕視她了。
既然沒看到人影,張述桐又低下頭,繼續搗鼓魚餌。
兩人搬出凳子,最後在挨著排水洞的岸邊坐下——他剛才還翻出兩袋壓縮餅乾,算是意外收穫,丟給顧秋綿一袋,自己則一口奶茶一口餅乾開始釣魚。
雖然風有點冷,雖然水有點淺,雖然魚沒幾條,但張述桐覺得這實在很瀟灑,沒忍住拍照給清逸炫耀一下。
誰知手機又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發出去的圖片一直在轉圈圈,只剩一條去釣魚的訊息,這破訊號。
……
“不是,大中午的,他還真帶著顧秋綿去釣魚了?”若萍驚訝道。
“沒事,有我以前留的壓縮餅乾,餓不著他倆。”清逸安慰道,他側過身子,晃晃聊天記錄,又轉身在副駕駛上坐好。
“我不是說壓縮餅乾,我是說釣魚……”
“釣魚吃壓縮餅乾不是很有意境嗎,難不成要吃奧利奧?”
“和吃什麼有什麼關係?”若萍抓狂道,現在她都開始可憐顧秋綿了,“我是說明明有這麼多地方可去,誰大週末的帶著女生去野外釣魚啊,別說顧秋綿了,我都覺得滲得慌!”
“述桐說顧秋綿膽子挺大,沒害怕。”
那是因為膽子大嗎?
若萍剛要怒噴這倆木頭,駕駛座的男人卻突然開口:“行了,你們幾個消停點,吵得我頭都有點疼,中午想吃什麼?”
“火鍋?”若萍注意力立馬被轉移。
“我剛吃完。”杜康打了個嗝,“但再吃點也行。”
“要不去找述桐?我這還有壓縮餅乾。”這是清逸。
現在他們三個都在福克斯小車上坐著,孟清逸和若萍剛被班主任從商場裡接出來,明明電話裡說有急事,但上車之後,對方反倒不急了,又問三人餓不餓,先去逛逛。
“火鍋不行,時間趕不上了。”宋南山看了眼表,搖頭拒絕,至於兩個男生的話權當沒聽到,“去校門口吃蓋澆飯吧,我請客。”
“所以到底有啥事啊老師?”杜康抓著座椅問,他和若萍都在後排坐著。
“從倉庫裡搬幾張桌子去初一。”宋南山隨口道,“本來我週五想安排你們幾個去的,但那天不是正好碰到李藝鵬的事嗎,我給忘了。”
“您可真行,這都能忘。”杜康豎大拇指,“怪不得突然要請客,原來是叫我們來賣苦力的?”
“什麼叫怪不得,我平時難道少請你們幾個白眼狼了?”宋南山笑罵,“你以為那些飯是白吃的,關鍵時刻不找你們擋槍找誰擋?”
若萍卻翻個白眼:“那憑啥光叫我們仨,不叫你那個愛徒,這不還是偏心。”
愛徒自然是指張述桐。
“他啊,”宋南山頓了頓,看了副駕駛座的男生一眼,“述桐不是在和秋綿釣魚嗎,我就想著別打擾他倆的二人時光了。”
少女故作扶額嘆氣狀,其實她也沒多大意見,不過是嘴上不饒人而已。
反正今天的安排早就亂成一鍋粥了,述桐剛才在商場的時候就給他們回信,說他倆的任務完成,接下來自由安排,不用管他和顧秋綿的事。
她忙追問到底什麼情況,述桐卻說今天有個“大驚喜”,你是想現在就知道,還是等最後一刻揭開謎底、度過一個難忘的週六?
少女想了想,選擇了後者。
又囑咐他千萬當心,別得意忘形玩脫了。
對方簡短回了一句放心,讓她好好享受接下來的過程。
但誰也沒說“過程”就是去學校裡搬桌子啊?這叫什麼難忘的週六?
哦,某種意義上確實很難忘,馮若萍已經麻木了,隨他們幾個人折騰吧。
於是少女乾脆一聲不吭地託著臉看窗外。
杜康是閒不住的性子,又問宋南山要搬多少張課桌,下午能不能忙完,宋南山想了想,說十來張吧,不多。
“這還叫不多?”杜康瞪眼,“從倉庫到教學樓跑一趟最少五分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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