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這個做什麼?”阿影發現了,挑眉問道。
小石頭從兜裡掏出個布包,裡面已經裝了小半袋種子:“我想寄給百藥谷的三個哥哥,讓他們也種種看。”他撓撓頭,“阿蠻姐姐說,種子落到土裡,就會生根發芽,像人一樣,到哪裡都能活下去。”
阿影的動作頓了頓,眼底泛起些暖意。他從竹籃裡捧出一把最飽滿的種子,放進小石頭的布包:“這些也帶上,告訴他們,開春種下,記得多曬太陽。”
正說著,山道上傳來熟悉的馬蹄聲。李狗蛋騎著匹老馬,背上馱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老遠就喊:“小虎哥!蘇姐姐!快來看我帶啥好東西了!”
麻袋裡裝的是青石鎮新收的栗子,個個圓滾滾的,還帶著泥土的溼氣。“鎮上的老栗子樹結果了,我挑了些最大的,給你們煮栗子吃!”李狗蛋擦著汗,眼睛卻瞟向藥圃,“凝魂花籽收完啦?我家那口子說,想用這花籽做枕頭,治治她的頭疼。”
“正好收完了。”王小虎走過來,接過麻袋,“讓蘇姑娘給你裝一布袋,回去縫個枕頭,保管管用。”
蘇輕晚果然找了塊粗布,裝了滿滿一袋花籽,又往裡面摻了些曬乾的醒神草:“這樣安神效果更好,讓嫂子睡前聞聞。”
李狗蛋笑得見牙不見眼,接過布袋揣進懷裡,又從馬背上解下個木盒:“對了,前陣子鎮上來了個說書的,講的全是你倆的故事,說你用七劍劈開了黑風谷,蘇姑娘用琵琶音震退了十萬魔兵!我把話本給你們帶來了!”
木盒裡裝著幾本線裝書,封面上寫著《星辰俠侶傳》,畫著王小虎揮劍的身影,旁邊的蘇輕晚抱著琵琶,裙襬飄得像朵雲。小石頭搶過一本就翻,嘴裡唸唸有詞:“哇!小虎哥這裡寫著‘一劍光寒十九州’!蘇姐姐是‘琴音能解萬人愁’!”
蘇輕晚接過書,指尖拂過插畫,忍不住笑了:“這畫師怕不是從沒見過我彈琵琶,弦都畫錯了。”
王小虎翻了幾頁,裡面的情節跌宕起伏,什麼“獨闖魔窟取神藥”,什麼“月下決戰逆時教”,看得他自己都一愣一愣的。“這說書的想象力倒是豐富。”他合上書,看向李狗蛋,“鎮上人愛聽?”
“愛聽!”李狗蛋拍著大腿,“每次開講,茶館都擠滿了人,連小孩都扒著窗戶聽。有人說要照著書裡的招式練劍,被我一頓罵——哪有那麼容易的江湖!”
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王小虎:“不過說真的,小虎哥,你們當年是不是真有過‘月下決戰’?我總覺得,你倆站在一起,就像書裡寫的那樣,天生一對。”
蘇輕晚的臉頰微微發紅,轉身去廚房忙活了,說是要煮栗子。阿影也識趣地拉著小石頭去藥圃,說要教他辨認新收的草藥。
院子裡只剩下王小虎和李狗蛋,遠處的劍冢在暮色裡沉默著,像個看透世事的老者。“其實啊,”王小虎望著廚房的方向,蘇輕晚的身影在窗紙上晃動,“真正的江湖,哪有那麼多驚天動地。”
他想起那些年走過的路:在黑風谷救李狗蛋,不過是順手為之;在南疆幫阿蠻,只是不忍看她一個姑娘家硬撐;連對抗逆時教,也是一步步走過來的,有驚有險,卻絕非書裡寫的那般神乎其神。
“最難得的,是安穩。”王小虎輕聲道,“是藥圃裡的花能年年開,是身邊的人能平平安安,是像現在這樣,能坐下來吃碗熱栗子。”
李狗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指著書裡的插畫:“那這‘天生一對’,總不是編的吧?”
王小虎笑了,沒說話。廚房裡飄來栗子的甜香,混著蘇輕晚哼的小調,像根細細的線,把心纏得暖暖的。
晚飯時,大家圍著桌子剝栗子。蘇輕晚的手巧,把栗子肉剝得完整,分給小石頭和阿影。李狗蛋吃得最快,殼吐了一地,還不忘給王小虎塞個最大的:“你也多吃點,補補力氣,說不定哪天又要去‘決戰’呢。”
“決戰啥呀。”王小虎剝開栗子,遞到蘇輕晚手裡,“現在最大的決戰,是明天把這些花籽篩乾淨,別混了雜質。”
眾人都笑了。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每個人的臉上,柔和得像一層紗。小石頭捧著《星辰俠侶傳》,說要給大家念一段,唸到“二人執手相看,江湖路遠,不離不棄”時,聲音突然變小了,偷偷瞟了眼王小虎和蘇輕晚。
蘇輕晚的臉頰更紅了,低頭剝著栗子,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王小虎的手。兩人都沒說話,只是掌心相觸的地方,像落了片溫暖的羽毛。
夜深後,李狗蛋帶著小石頭去客房休息了。王小虎和蘇輕晚坐在院子裡,收拾著剩下的栗子殼。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這書裡寫的,你信嗎?”蘇輕晚忽然問,聲音很輕。
“信一半。”王小虎說,“江湖路遠是真的,不離不棄……也是真的。”
蘇輕晚抬頭看他,眼裡的月光閃閃爍爍,像盛著一汪星子。她忽然從袖中掏出個東西,遞到王小虎手裡——是用凝魂花籽串成的手鍊,黑色的種子串在紅繩上,簡單卻好看。
“阿影教我編的,”她輕聲道,“說戴著能安神。”
王小虎接過手鍊,觸手溫潤,種子上還帶著淡淡的花香。他把鏈子戴在手腕上,大小正好。“那我也給你編個?”他笑著說,“用劍穗的繩子,保證結實。”
“好啊。”蘇輕晚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秋蟲在草叢裡鳴唱,遠處的劍冢偶爾傳來神劍輕顫的聲音,像是在應和著什麼。王小虎知道,這故事還會繼續下去。書裡的傳奇或許會被越傳越神,但他們的日子,依舊會像這樣,在剝栗子的香氣裡,在串手鍊的指尖上,在彼此相視的笑意中,慢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