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袖口,隨著動作再次晃動。
那半個陰陽魚,像一個旋轉的漩渦,深深烙印在張帆的視網膜上。
張帆的心,沉到了谷底,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猛地拽了上來。
他想起了陳明最後的警告。
“在路上,如果你遇到戴著青銅面具的人……立刻轉身就跑。”
這個朱家的主人,他究竟是那渺茫的“轉機”,還是另一個更加深不可測的“地獄”?
張帆看著他,艱難的開口。
“……好。”
朱淋清的房間裡,寂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蔣欣蘭守在床邊,通紅的眼眶裡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朱曉峰站在窗前,背影在月光下拉得頎長,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的夜色,彷彿在等待一個既定的結局。
張帆走到床頭櫃旁,從貼身的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磁石瓶。瓶身烏黑,入手冰涼,表面沒有任何紋飾,卻透著一股奇異的吸力,似乎能將人的心神都吸進去。
“你要做什麼?”蔣欣蘭的聲音嘶啞,充滿了戒備。
張帆沒有回答。他擰開瓶蓋,倒出一粒龍眼核大小的黑色藥丸。藥丸一出現,房間裡原本沉悶的空氣似乎都為之一滯,一股極淡的、類似陳年檀木混合著金屬的氣息瀰漫開來。
“這是陳明前輩留下的東西。”張帆解釋了一句,算是對這對夫妻的交代。他找來一隻白瓷湯碗,將那顆黑色的藥丸放了進去,然後拿起桌上的鎮紙,毫不猶豫地壓了下去。
咔的一聲脆響。
藥丸被碾成了極細的粉末。
“你瘋了!”蔣欣蘭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站起身,衝過來想奪走張帆手裡的碗,“這是什麼來路不明的東西!你想害死我女兒嗎?”
她的手還沒碰到碗沿,就被另一隻手攔住了。是朱曉峰。他不知何時已經從窗邊走來,站在了張帆的身側。他的動作不快,力氣也不大,卻讓蔣欣蘭無法再前進分毫。
“曉峰!你讓他住手!”蔣欣蘭的情緒徹底崩潰,“淋清已經這樣了,我不能讓她再受這種折磨!我們要等國外的專家,用最科學的辦法!”
“科學?”朱曉峰第一次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深沉的疲憊,“科學已經宣判了她的死刑,不是嗎?”
他鬆開妻子的手,轉向張帆,那雙總是帶著病氣的眼睛,此刻卻清明得可怕。“陳老的東西,不會害人。你繼續。”
蔣欣蘭踉蹌著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這個男人,今晚給她的衝擊,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都多。
張帆不再遲疑。他端起旁邊早已備好,卻一直沒能喂下去的參湯,將碗裡的黑色粉末盡數倒了進去。湯色瞬間變得渾濁,如同墨汁滴入了清水。
他用湯匙攪了攪,舀起一勺,小心地湊到朱淋清乾裂的唇邊。
蔣欣蘭捂住了嘴,不忍再看。
湯汁順著少女的嘴角,緩緩滲入。大部分都流了出來,染溼了枕巾。張帆沒有放棄,一勺,又一勺。他的動作很穩,穩得不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整個過程,朱曉峰就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他的視線落在女兒蒼白的臉上,又若有若無地掠過張帆握著湯匙的手。
終於,一碗混著藥末的參湯,被勉強喂下去了小半。
張帆放下碗,指尖下意識地探向朱淋清的脈搏。就在他的指腹觸碰到她手腕的一瞬間,他碰到了那枚藏在腕間的玉扣。
燙。
一種灼人的熱度,從那小小的玉扣上傳來,幾乎要燙傷他的面板。這不是人體的溫度,而是一種能量激烈衝撞產生的熱量。
蠱毒與丹藥,在她體內開戰了。
張帆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卻又落回了原處。有效。無論結果是好是壞,至少,有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