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一等,便是曹魏禪讓受命,雖被詬病為篡奪,但漢室早已名存實亡,曹操歷經艱難萬險,平定泰半天下,開創大朝,這等王朝,便已然天生有缺,不能稱正了。”曹操的形象在千年裡一直都在變化,但總體上都承認他平定四海,只不過最後沒有還政而已,但自己打下來天下為什麼要還,經過了混亂的南北朝、擬人的五代十國後,曹操已經算得上厚道人了。
況且這裡是大明,須知當年朱元璋也是韓宋政權的吳王,對曹操的評價自然要再高一分。
朱棣於上評價道:“漢室早已腐朽,魏武揚鞭蕩平四海,使天下無幾人稱孤道寡,也稱得上英雄,只可惜萬乘之才,終究不足而已。”
一將之智有餘,萬乘之才不足,這是唐太宗給曹操的評語,朱棣一向以唐太宗為目標,處處cos李世民,如今亦是發出了同樣的感慨。
殿中群臣的注意力都已經被李祺吸引,在後世的網路上,非常喜歡給各個王朝排名,對君主、文臣、武將排名,各家的粉絲互相撕。
李祺所說的,早已是司空見慣,若這是前世,李祺早就被噴的面目全非了,“大一統的隋朝不如割據的曹魏?隋黑罷了。”
而在古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王朝排名,不僅僅文臣感興趣,就連打瞌睡的朱高煦都瞪大了眼睛,就像是聽話本故事一樣。
“再次一等,便是晉、隋、宋這等以高官顯爵,不經戡亂而篡奪得命,其得到天命亦有開創之功,能混一四海,使萬民休息,這等王朝得之不正,或是短命,或是生來心虛。”
李祺的聲音一改方才的不疾不徐,而是帶上了些許厲色,聲音明顯的加重,讓殿中眾人也隨之提起了心。
“如曹魏無過,而司馬家以臣弒君奪國,所以不敢稱忠,竹林七賢這等人深感世道黑暗,倫理綱常不存,而不願入仕,只願清談玄學,便是漢魏以來的漢儒崩潰,而道佛之學,不能擎天所致!”
晉朝那段時間是儒家的低谷期,漢儒崩潰,道佛之學甚囂塵上,曾經在漢朝強勢的經學世家,在九品之中,竟然落到了下等,一直到了唐朝,儒門才重新開始活躍。
殿中諸文臣面色皆有憤憤之色。
“再如隋文帝,古之帝王,得天下最易者,莫過於隋文帝,以婦翁之親,安坐而登帝位,宇文周已有鯨吞天下之象,南陳不過冢中枯骨,是以隋文帝猜忌諸臣,王公勳親具不能免死。”
隋文帝在古代的評價很低,很多同時代的人都看不上他,比如房玄齡說他“主上本無功德,以詐取天下”,基本上就是指著罵,李祺自然要順從這個時代。
“再如趙宋亦欺負孤兒寡母,宋仁宗曰狄青為忠臣,文彥博曰太祖亦為周世宗忠臣,宋朝行事每多有所顧忌,這便是得國不正而君主心虛的下場!”
“好!李卿之言,簡直振聾發聵!”
朱棣高聲叫好,殿中諸臣臉上亦是若有所思,宋朝已經滅亡百年,關於宋朝的弊病,他們都能說出一二,諸如老生常談的三冗問題,諸如過度崇文抑武的問題。
可今日李祺卻一陣見血的指出了最根本的問題——宋朝得國不正,生怕後人效仿,於是大大分散其官,才會出現那些三冗。
李祺舉了這麼多的王朝例子,得國正的皆是繁榮強大、國祚綿長,而得國不正的皆是積貧積弱、國祚極短,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頗為明確。
大明呢?經過李祺的引導,這是上到皇帝貴戚,下到普通官員都好奇的問題。
“若蒙元真是中國,那太祖高皇帝之所為,便如同漢太祖高皇帝劉邦,崛起於微末,而除蒙元暴政,繼而有天下,為第二等,立國極正,至少有前漢之天命!”
李祺雖然沒有明說,可眾人都明白是何意。
漢雖四百,斷分兩截,光武之功,名為繼承,實為開創,這都是古人公認,再一想第二等的王朝中,商周久遠,前漢、後漢、唐皆是兩百多年的命數,那大明至少也有兩百多年。
這數字不短了。
雖然都說萬世,可就連皇帝自己都不信,真要是能安安穩穩的傳承兩三百年,朱元璋恐怕能笑出聲來。
但哪個皇帝會嫌王朝的命數長呢?
況且李祺方才話中明顯有未盡之意,若蒙元是中國,大明為第二等,若蒙元不是中國呢?
難道大明還能更上一層樓,比肩以德立國的夏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朱棣只覺渾身都在戰慄,而群臣也震驚的望向了李祺。
原來李祺竟在這裡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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