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家五百年

第102章 人心如水,大勢易變

“唉,正是心有所想才出此言,大伯父曾位居吏部侍郎,那時家門中亦是門庭若市,一朝獲罪貶遷,家門就此衰敗,今朝赴京正是欲要科舉重振家門,可惜未得中榜,未能重振我家門之威。”“竟還是位舉人老爺,當真失敬!”

這可不是嘲諷之語,洪武年間朱元璋錄取的進士,差不多已經被他殺光了,如今的大明相當於只剩下了建文二年、永樂三年這兩批進士,再加上永樂六年這一批,進士也不多,舉人如果願意接受外授的話,擔任縣裡面的佐貳官還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對於這個考生而言,他的家族曾經是吏部侍郎這等堂部高官,若想要復興這等榮光,那舉人就遠遠不夠,至少也得是二甲進士的前十,前途才比較光明。

“公主府今日這般大張旗鼓的出行,不知可是有什麼大事。”

“聽說是李氏府上的那位狀元郎小公子守喪三年結束,從北京行在返回應天了。”

“今科狀元郎方才出爐,這前科的狀元郎本才學驚世,有大好前途,可三年過去,官場之上向來人走茶涼,也不知道還能有幾分前景,一步慢、步步慢啊。”

馬車匆匆而過,這些言語輕輕落在車中人的耳中,李顯穆神色不變,紫鵑卻已然是色變。

“小公子莫要聽這些言語,公主府的家勢不是這等微末人家所能相比的,李氏依舊有聖眷在,起復不過是旦夕之間而已。”

聽到紫鵑姑姑說侍郎家是微末人家,李顯穆一時竟然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李氏依舊是煊赫公府的時候。

紅樓夢中賈母說寧榮二府是中等人家,並不是謙虛之語,縱然是公府到了三代已然敗落,也說不上是煊赫豪門了。

類似於這舉人的家勢,僅僅只有一代侍郎,若是侍郎尚且在位,還稱得上下等人家,如今被貶職,且沒有恩蔭傳承,便是連下等人家也算不上了。

對於世家而言,最低的標準便是連續三代都有三品以上的高官出仕,在大明朝,那便是連續三代都有侍郎級別的高官,按照京官高一級的標準,京中正三品的侍郎比諸省從二品的布政使還要顯貴,至少也要是連續三代布政使。

在大明朝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是以明朝文官無世家並不是空話。

李顯穆又想起了父親對於恢復公府榮耀似乎有一絲執念,難道這便是原因嗎?

“這舉人的話雖然帶著揣測,他們這等純粹依靠科舉而顯貴的人家,並不理解我們這等姻婭帝室人家的真正底氣。

可說的卻並非全無道理,自父親去世後,我李氏的確是聲勢敗落。”

李顯穆認真道,“大哥和二哥如今掛著三品和四品的職位,可這已然是承父輩的恩澤,再往上升亦不過是皇室大賞諸家,於家勢的提振已然沒有多大用處。

三年前,李氏一身皆繫於父親,他老人家顯貴於君前,而持滿朝之柄,於是便有李氏顯耀。

三年後,我李氏一身則繫於母親,維持著與皇室間的體面親情,這三年間母親想念我,卻時時守在京中,便是為了家勢門楣。

姑姑隨在母親身邊掌家,所見風霜寒雪,應當最是清楚。”

紫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隨著李三姑娘身邊的普通婢女,她是公主府的大管家,一直以來操持著偌大的公主府,每日接觸的皆是人情冷暖,所見盡是牛鬼蛇神,如何能不知道這三年間,公主府的聲勢敗落到何等程度。

有天子和太子的照拂,公主府自然不至於被刻意刁難,但當初駙馬在時那種事事通達的順暢,早就不見了,須知當初駙馬在時,李氏的商鋪一次都沒有被應天府尹盤查過,而現在則要和其他人一起接受盤查。

這雖然是應有之意,但諸事匯聚,便不是小事,人勢之變,已然在其間隱隱而見。

“小公子天縱之姿,駙馬在時,便多次言公子能超越祖宗,今日府中之困,不過是有眼無珠之輩的短視,翌日小公子凌駕於九霄之日,輝煌榮耀必然重臨。”

李顯穆從紫鵑的口中竟然聽出了無比充足的信心,這種自信甚至比他自己都足。

還不等他發問,紫鵑便已然自己道出其中緣由,她眼中帶著無盡的光,“小公子年小,不知當年之事,當初公府敗落,駙馬和公主被流放到江浦,三姑娘自縊後,我去江浦尋駙馬,那時的公府是何等模樣,駙馬尚且自身難保,只能給予我一些錢財安葬三姑娘。

可短短不過幾個月駙馬便攜家小回到了京城,而後一步步除去了仇敵,以至於有後來的煊赫,如今公主府不過是遭遇了些人情冷暖,甚至還有聖眷在身,實在說不上是敗落。

駙馬既然說小公子能有大作為,那便絕不會錯,我從未見過比駙馬還更能目光長遠而有通天智慧之人!”

李顯穆目中流露出恍然之色,原來紫鵑姑姑並不是真的看透了世事,她只是單純的和自己一樣,以父親為天,而完全的相信,所以父親說李氏必然將在自己手中顯耀,紫鵑姑姑便全然相信,是以這三年來所遭遇的這些人情雜勢,她並不在意,這和當初公府敗落的場景相比,遠不值得一提。

李顯穆心中突然現出幾道哂笑之音,有時候他這等智者或許還真不如愚者,萬事尋求萬全之策,而試圖掌控全域性,簡直如同痴人說夢一般。

他所憂慮的不過是三年已矣,當初父親所造就的情勢必然大變,此番遷都之議被耽擱便是其中明證。

江南文人失去了父親的壓制,自然便又開始蠢蠢欲動,他便是憂慮於這件事。

可這難道不是早在北京行在時,便已然知道的事嗎?

父親臨終前自然也想到了這件事,否則他不會和自己說,日後若有事,便去找黃淮,亦不會把先帝留下的聖旨留到現在,須知當初先帝留下聖旨,本就是為了制衡江南!“當初父親能短暫壓住江南,如今我當接替父親之任,又有何懼哉?”

一念至此,李顯穆只覺念頭通達,先前那些多加的思慮瞬間被拋之腦後。

“吱呀。”

伴隨著一陣陣車輪扭矩的響動,馬車停在了熟悉的巷道中,那三年中並沒有任何變化的公主府,便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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