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雪衣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赤燎的方向,在那他的臉上停頓了千分之一瞬。
她眼中的冰川沒有絲毫融化,只有一絲極淡、淡到無法捕捉的複雜,如同冰面下瞬息即逝的漣漪。
隨即,那目光便漠然地移開,如同掃過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她一步踏出光柱,懸於鐵巖堡殘破的空中。
陽光落在她帝袍的金線雲紋上,折射出神聖而冰冷的光暈。
堡外,死寂!
時間彷彿凝固。
下一秒——
嘩啦啦!!!
如同狂風吹過麥田!
堡外那支沉默如山、肅殺如海的黑色洪流,數萬鎮北軍精銳!包括那端坐於猙獰骨甲巨獸背上、氣勢磅礴的鎮北大將軍司徒弘!
所有人!
無論甲冑在身,無論手持重戟!
動作整齊劃一,如同演練了千萬次!
翻身!下馬!落地!
單膝!重重跪倒!
數萬片玄黑甲葉撞擊地面的聲音,匯成一聲震撼蒼穹的轟鳴!
“參見女帝陛下——!!!”
“恭迎女帝陛下回鑾——!!!”
山呼海嘯!聲震裂谷!無盡的狂熱、敬畏、忠誠,如同實質的海嘯,沖垮了之前所有的肅殺與壓迫!
鐵巖堡內,赤燎如遭雷擊!
看著空中那道如同冰封烈陽的身影,再聽著外面那震耳欲聾的朝拜之聲,巨大的衝擊讓在場無數人大腦一片空白。
女帝……蕭雪衣……東凰女帝!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震驚,在這一刻全部炸開!化為最純粹的、源於生命本能的敬畏!
噗通!
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思考!
赤燎那如同熔岩澆築的龐大身軀,朝著空中那道身影,五體投地,轟然跪倒!額頭重重磕在滾燙的熔岩地面上!
“鐵巖堡堡主赤燎……叩見……女帝陛下!吾皇……萬歲!”
聲音嘶啞顫抖,帶著無與倫比的恐懼與……一絲絕處逢生的渺茫期盼!
他身後的幾名熔心衛、灼骨衛,以及堡牆上所有還能動彈的人,都如夢初醒,如同被巨浪掀倒的草芥,嘩啦啦跪倒一片!
整個鐵巖堡,除了空中懸立的蕭雪衣,只剩下一個身影,依舊如同冰冷的礁石,屹立在跪拜的浪潮中!
李辰安!
他站在那裡,神色平淡,他早已經知曉蕭雪衣的這個安排。
司徒弘跪在地上,冰冷的視線越過無數跪伏的脊背,鎖定在那個唯一站立的身影上。他濃密的刀眉猛地一擰,眼中寒光爆射!滔天的怒火和殺意如同火山即將噴發!
區區螻蟻!竟敢在女帝神威之下不跪?!
他體內那足以撼動山嶽的真元瞬間鼓盪,就要暴起!
“司徒卿。”一個冰冷、平靜、如同極地冰川碰撞的聲音,從空中落下。
僅僅三個字。
司徒弘體內翻騰的恐怖力量瞬間凍結!如同被絕對零度侵襲!他即將暴起的身形硬生生僵住,驚駭地抬頭看向空中。
蕭雪衣並未看他。
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凍結萬物的寒流,落在了五體投地、身軀微微顫抖的鐵巖堡主赤燎身上。
“赤燎。”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赤燎耳中,如同驚雷炸響。
赤燎身體猛地一抖,頭埋得更低:“小……小人在!”
“鐵巖堡,可願歸附東凰?”
赤燎猛地抬頭,佈滿熔岩褶皺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歸附?東凰帝國?!
“東凰不干涉你堡內事務,保你鐵巖堡世代平安,裂谷汙穢,帝國亦可助你清剿。”蕭雪衣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如同在陳述既定的事實,“你只需……為帝國鑄兵。”
赤燎的獨眼瞬間被巨大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的光芒充斥!
不干涉內務!保平安!清汙穢!只需要……鑄兵?!
這哪裡是歸附!這分明是天上砸下的神恩!是鐵巖堡在經歷滅頂之災後,唯一的、也是最光明的生路!
“願意!小人願意!!”赤燎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巨大的身軀因為狂喜而劇烈顫抖,他再次狠狠地磕頭,熔岩地面都被撞出裂紋,“鐵巖堡上下!願永世效忠女帝陛下!為陛下鑄煉神兵!萬死不辭!!!”
“善。”蕭雪衣只回了一個字。
她的目光終於再次移動,掠過赤燎,掠過無數跪伏的鐵巖堡戰士。
司徒弘跪在地上,感受到那股無聲卻足以撕裂蒼穹的氣勢,額角一滴冷汗滑落,握緊的拳頭青筋暴起,卻一動不敢動。
蕭雪衣移開了目光,冰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遍全場:
“司徒弘。”
“臣在!”司徒弘立刻垂首應命。
“即刻拔營,護送回宮。”
“遵旨!”司徒弘躬身領命,洪鐘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鎮北軍!起——!恭迎女帝陛下聖駕——!”
數萬黑甲大軍如同精密的機器,整齊劃一地起身、上馬、列陣!肅殺之氣再次凝聚,卻不再針對鐵巖堡,而是轉為最忠誠的拱衛!
蕭雪衣身形緩緩下降,落向堡內中央空地上,一架不知何時出現、由九頭通體雪白、背生冰晶羽翼的獨角天馬拉著的巨大鑾駕!鑾駕通體晶瑩剔透,如同寒冰雕琢,銘刻著翱翔的冰凰圖騰,散發著拒人千里的森冷華貴。
她一步步走向鑾駕,帝袍拂過地面沾染的熔岩塵埃,塵埃自動消散,不留痕跡。
就在她即將踏上鑾駕那冰晶臺階的瞬間,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地送入身後赤燎的耳中:
“赤燎。”
赤燎慌忙再次垂首:“陛下吩咐!”
“好好等著,過些時候,會有人過來與你交接。”
赤燎連連點頭:“小人,明白。”
一道流光劃過。
李辰安直接進入蕭雪衣的鑾駕。
蕭雪衣沒有再言,冰晶簾幕無聲垂落。
九頭天馬同時發出一聲清越的長嘶,冰晶羽翼展開!巨大的鑾駕騰空而起,在數萬最精銳的帝國黑甲鐵軍拱衛下,如同一片移動的冰封國度,撕裂裂谷的硫磺雲霧,朝著遙遠的東方天際疾馳而去!
沉重的威壓如同退潮般消散。
鐵巖堡內,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帝國軍威與女帝神臨的震撼餘波中,久久無法回神。
赤燎癱坐在地上,後背的熔岩重甲已經被冷汗浸透,獨眼中充滿了後怕和巨大的慶幸。
一切似乎有恢復了平靜。
只有熔岩地面上,留下幾道深達寸許、如同被利爪犁過的恐怖劃痕!殘留著一縷縷即將消散的、暴戾到極致的暗燼魔氣!
赤燎倒抽一口冷氣,獨眼猛地看向堡壘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