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貢凝望著太史慈,眉頭越皺越緊。
就連劉繇在他面前,也要小心翼翼地說話。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莽夫,竟敢三番五次質疑他的決定,真當他許伯謙沒有脾氣嗎?
顧承察言觀色,見許貢有發怒的跡象,連忙出來打圓場:“子義,你若見過那步練師,便知嚴毅為何甘冒非議,以平妻之禮相待了。此女容色殊絕,有閉月羞花之貌,更兼詩書滿腹,琴棋皆絕,江東子弟趨之若鶩者不知凡幾。嚴毅年少氣盛,驟得此女,做出此等荒唐之舉,也在情理之中。”
顧氏能夠位列吳郡四大姓之一,百年門楣巋然不動,所恃者,唯‘中庸而無咎’之道。恪守‘立身之道,務在周慎。不樹敵於郡野,不結怨於豪強。見勢則附,臨危則遁。’的家訓。因此顧承並不像孫驍那般處處針對太史慈,反而對其有幾分欣賞。
太史慈看了顧承一眼,語氣雖平和了幾分,卻仍堅持自己的看法:“我觀嚴毅用兵,知死生之道,曉存亡之理。此等人物,豈會因兒女私情而隳軍務?顧君萬勿以等閒視之。”
許貢聞言,眸中寒芒乍現,側目而視劉繇,面沉如水。
今日與會者皆心腹之人,為求萬全,他連新附的周泰、蔣欽等將都未召來。豈料劉正禮竟如此不識大體,貿然引此新附之人參與軍機要議。
劉繇也覺得太史慈有些危言聳聽,對他的不知進退頗為頭疼,輕咳一聲:“子義,嚴毅的婚帖已遍傳州郡,江東冠蓋皆在受邀之列。此等大事,豈可兒戲?若存欺瞞,必失信於人,再難立足。”
‘豎子不足與謀!與整個江東的得失相比,區區一件小事的失信又算得了什麼?’
太史慈心中發出怒吼,張口欲言,忽見劉繇眉峰微蹙,頓覺意興索然,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再出聲。
沒有他在一旁不識趣地‘搗亂’,接下來的各項軍議,都推進得很順利,現場氣氛漸漸恢復融洽。
太史慈雙目微閉,宛若老僧入定,隱隱聽到有人在說:“根據嚴氏族內傳出來的訊息,嚴毅似有全線固守的打算,並已重新啟用嚴輿,以加強烏程防務。”
又聽一人說道:“嚴毅欲挾祖宇以制祖郎,逼迫其保持中立。這件事,府君需引起重視。當此非常之時,祖郎那邊絕不能出亂子。”
許貢信心滿滿的聲音響起:“諸君勿憂,我與祖郎已就此事有過討論,祖郎絕不會因此而誤大事。”
太史慈心中已無半點耐性,再不願多聽半句,抱拳道:“某身體不適,恕難奉陪,告退!”
說完,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只留下一片譁然。
“正禮,看看你舉薦的都是些什麼人!竟如此狂悖無狀!”身後傳來許貢憤怒的話語:“今日且散,明日再議。下次別再讓我看見這個人!”
許貢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動,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他臉色鐵青地走出官寺,乘車返回府邸。
車駕行至半途,突然咣噹一聲,車輪從一處青石凹縫碾過,劇烈晃動的車身震得他身形不穩,肩膀撞在車壁上,頓覺一股疼痛傳來。
許貢怒不可遏,抓起馬鞭,猛地掀開帷簾,朝御手的後背狠狠抽去。
回到府邸,府中奴僕、婢女見他神色不善,皆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許貢在院中踱了好一會步,心情才逐漸好轉。暗暗思忖,太史慈今日狂態,究竟是他本人的意思,還是劉繇的態度?
“讓校事府加派人手,嚴密監視劉繇、太史慈、張英、樊能、於糜、陳橫的一舉一動,有任何異動,立刻來報!”他驟然駐足,冷聲吩咐。
近侍頓住腳步,低眉垂首,恭聲領命。
許貢緩步走向書房,先是練了一會字,等到心境徹底平復下來,才拿起剛送來的幾份文書,仔細看了起來。
其中一份文書來自祖郎,字裡行間,很是客氣,唯有索取的糧秣數目,一點也不客氣。
“五千具甲,十萬斛糧?這廝是不是瘋了?真當我的錢糧是大風颳來的?”
許貢的氣息粗重了幾分,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有竄上來的苗頭。
為了拉攏祖郎,他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偏偏這廝臉皮忒厚,不知羞恥為何物,三番五次地向他索取錢糧,那副貪婪的嘴臉很是讓人噁心。
“罷了罷了!看在他折了一個兒子的份上,再應他這回。”許貢眉頭緊鎖,手執狼毫,攤開一卷空白竹簡,喃喃低語:“得讓王景興出一半。”
他揮筆疾書,先是給王朗去了一封信,讓王朗承擔兩千五百具甲和五萬斛糧。然後又展開一卷竹簡,給祖郎寫了一封信。
“嚴賊無道,竟以令郎為質相挾,此誠豺狼之行也”
“以貢之見,今宜將計就計,佯作應允。君可假稱中立,待其防備鬆懈,以奇兵襲之”
“君所需軍械糧秣,貢當遣人儘速送至。些微之物,何足掛齒?吾與君,何分彼此!”
許貢寫完書信,暗自得意:‘等到戰端開啟,通往丹西的陸路和水路斷絕,即便祖郎再來索取糧秣,也有足夠理由搪塞過去。’
“來人!速將此信送出。”他放下狼毫,待筆墨乾涸後,合上簡牘,貼上封泥,交予心腹送出。
祖郎收到許貢發出的書信後,閱之大喜。
從許貢和王朗那裡撈錢,實在是太容易了,讓他賺得盆滿缽滿之餘,不禁有些感慨吳郡和會稽的富庶。
‘若是將來我有機會佔據吳地.’祖郎眼珠轉動,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貪婪的念頭。
他心馳神往了片刻,突然嘆了口氣,拋開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當務之急,是先弄死嚴賊。”
祖郎眸中寒光閃爍,思索片刻後,喚來一名書佐,決定採納許貢之策,假意保持中立。
若是能憑此再從嚴毅那裡詐來一筆錢糧,那就更完美了。
想到嚴毅賠了錢糧,又遭突襲的畫面,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獰笑,朝書佐吩咐道:“我說你寫!”
書佐一臉懵地在榻席坐下,研墨執筆,一邊凝神靜聽,一邊絞盡腦汁地對書信內容進行潤色。
“前承手書,曉以利害。郎雖山野粗人,亦知時勢。既蒙君侯垂顧,郎願守中立,兩不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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