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立偉正在一處早點攤前吃飯,一名夥計打扮的人匆匆跑來,在他身邊低語:
“伍掌櫃,我剛看到安掌櫃帶人到魚市了。”
伍立偉的動作呆了呆後,才回答:“我知道了,吃完我就去魚市——房掌櫃呢?”
“沒看到。”
“嗯。”
伍立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個“嗯”,他接下來的動作並沒有加快,反而不由自主的更慢了幾分,彷彿這樣就能給那幫兄弟拖更長的時間。
但早飯總歸是要吃完的。
吃完,錢壓在碗下,伍立偉慢吞吞的起身,招呼了一聲後,幾名早已吃完早點的同伴便紛紛起身。
伍立偉用不可捉摸的口吻說:“我們,去魚市。”
幾名跟隨伍立偉的手下不由對視,武科長的口氣,好像不太對?
魚市,依然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人頭攢動、人山人海。
但在伍立偉的眼中,這個偌大的魚市,卻到處充斥著駭人的殺機。
看伍立偉停在了魚市之外不再前進,一名手下忍不住疑惑:
“伍掌櫃?”
“安掌櫃、皮掌櫃、宋掌櫃他們呢?”
“都在魚市裡面。”
綁匪集團的核心骨幹,除了明面上的伍立偉外,就是嚴、安、皮、宋四人了,嚴華去了銅梁撈人——十有八九是被行動處盯上或者密捕了,剩下的三人,現在都在裡面。
有這三人在,這意味著整個綁匪集團的所有人,現在都在裡面。
“待會兒……”伍立偉頓了頓:“如果出事,務必要掩護我們的人撤離。”
跟隨伍立偉的幾名手下呆住了,相互對視後,不詳的預感紛紛生出。
有人色變,本能的摸向了懷裡,卻被同伴攔下:
“跟著伍掌櫃。”
伍立偉如果有問題,他就不會往裡面走了!
被同伴提醒後,摸向懷裡武器的綁匪回過神來,但眼神中的殺機卻濃的厲害。
魚市。
昌記魚鋪。
往日裡人來人往的昌記魚鋪,今天卻沒有開門。
但在魚鋪中,卻有七個人強忍著激動坐在其中。
明面上投向了伍立偉實則依然緊靠房名輝的安厲輝、唯伍立偉馬首是瞻的皮新傑、“弄丟了”近兩百萬美元的宋遠航這三名核心骨幹正在假寐,而其他如尤浩翔在內的四人,則在忍不住的踱步。
待會兒,房名輝會過來,他們會在這裡完成第一波的分贓,他們拿到錢以後,會跟自己的手下再進行最後一波的分配——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這時候都有些難以自持了。
外面傳來了古怪的聲音,閉目假寐的皮新傑道:
“老伍來了。”
“人全了,就剩房老大了。”
那被所有人等待的房名輝呢?
他,當然沒有進沿口碼頭。
嘉陵江在沿口鎮地界,走出了一個U型,U字型的底部正對著沿口碼頭,而此時的房名輝,則在U字型的內底,隔著浩蕩的嘉陵江,看著不遠處的沿口碼頭魚市。
三根香、兩支蠟、一瓶酒從他的包裡掏了出來,一同掏出來的,還有厚厚的三摞冥幣——是美元樣式的,但跟後世的精緻冥幣沒法比,因為這是用手工做的模具印刷而成,冥幣的顏色偏綠,但並不像美元那般。
而且顏色只有偏綠這一種。
房名輝將蠟燭點燃後,點香插下後,幽幽的道:
“我終究還是選擇了信守承諾。”
冥幣被點燃,火焰熊熊燃燒了起來,一張張的冥幣化為了飛灰,彷彿變成了真正的美元。
一抹古怪的笑從房名輝的嘴角浮現,彷彿在自語:
看,我是個講究人。
冥幣燒起來其實很慢,房名輝卻有足夠的耐心等著這些冥幣燒完——終究是利用了一場,他有耐心為這些註定要被打靶的倒黴蛋,送上這厚厚的“禮物”。
但他的淡定、從容和耐心,卻因為輕飄飄的一句話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心……了!”
驚懼充斥著房名輝的臉龐,他艱難的回頭,就看到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年輕人,正冷幽幽的看著他。
沈最!
看清了是沈最的剎那,房名輝的心,沉到了谷底。
沉默,窒息的沉默。
沈最並沒有動,只是冷幽幽的看著房名輝,許久後,由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沒想到幕後的黑手竟然是你——老楊吃槍子的時候託我關照關照你,說你是個好部下,我刻意的放了你一馬,沒想到我跟他,都走眼了啊!”
沈最口中的老楊,就是房名輝以前的靠山——被張安平下令打了靶子的倒黴鬼。
這人也夠“意思”,自知死路一條後,沒要攀咬,攬下了所有的問題,沈最也順勢而為,沒有對他的部下進行清算。
“沈、沈處長,我、我……”
房名輝其實挺善於說話的,但這時候卻由不得自己而結巴。
沈最看著房名輝,目光中滿是玩味。
房名輝的心沉到了谷底。
沈最,超能打的,他……三五個他,也沒轍。
他嘗試掙扎:“39萬美元,悉數給您,放我一條生路。”
“錢,我不是不喜歡,但有的錢,燙手。”
沈最目露不屑:“更不用說這錢還沾著自己兄弟的血!”
房名輝最後的希望破滅了,他現在十分後悔自己的“窮講究”,拿錢跑路就行了,為什麼偏偏非要來送一程?
希望破滅以後,房名輝反而輕鬆了:
“我要是不來的話,是不是沈處長就拿我沒招了?”
突然間輕鬆下來的語氣讓沈最心裡一沉。
“房名輝,你知道你會害死多少兄弟?既然已經無路可走了,我建議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證你你死的痛快些,死前也不受委屈!到時候我還能嘗試保一保其他人!”
“都是自己的兄弟,既然無路可走,你就做個人、做點人事!”
“兄弟?”
房名輝大笑起來:“當我們是兄弟的話,就不會像掃垃圾一樣把我們清掃出去了——我對黨國沒功勞嗎?還不是因為我沒了靠山,就像垃圾一樣把我掃出去了!”
“現在跟我說兄弟?”
“笑話!”
大笑之後,他神色無比怨毒:
“既然我輸了,那我認命——但我的錢,你們誰都別想拿走!”
“哈哈哈哈……”
房名輝大笑起來,笑的格外的肆意。
乘著房名輝大笑之際,沈最動若脫兔,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想要在房名輝自殺前將人擒下,只要靠近三步之內,沈最自信自己可以擒下。
但房名輝早有防備,沈最剛動,一片白色的藥片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一抹嘲弄浮現,白色的藥片毫不猶豫的被他吞下。
沈最臉色鉅變,撲近後一拳猛的砸向房名輝的肚子,吃痛的房名輝被打趴下痙攣起來,卻死撐著不吐。
沈最又是幾拳砸下,想要催吐,可房名輝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當房名輝的眼底開始出血後,沈最放棄了暴力的催吐,無奈的嘆了口氣。
房名輝的意識在消散,消散前,他看到了還在燃燒的冥幣後,一抹詭異的笑容浮現:
陰間的錢,正好自己拿上;
陽間的錢,你們誰都別想拿!
意識徹底泯滅之際,房名輝突然想:
多虧了岑痷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