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清篤心念電轉,明白對方用意,坦然道:“貧道不才,於劍法、內功一道,蒙師長錯愛,尚可稱得上略有小成。”他沒有誇大,但“全真教略有小成”這六個字的分量,在江湖上已足夠驚人。
“好!好!好!之前我們還想著,如何去請幫中高手來,現在有道長在,便不用那麼麻煩了。”
李二狗聞言,激動得連道三聲好,彷彿黑暗中看到了曙光!他猛地後退一步,對著鹿清篤便是深深一揖到底,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天可憐見!道長!李某代周秀才,代這滿縣被那惡賊欺凌的百姓,求您了!求您仗義出手,除了那城東的‘蘇半城’——蘇員蘇大員外!替周繼祖報仇!替此間百姓除害!李某和眾兄弟,給您磕頭了!”
說著竟真的要跪下,鹿清篤連忙扶住他,“李兄快快請起!鋤強扶弱,濟世度人,本就是我全真弟子分內之事!何須行此大禮!還請李兄詳細告知,這周繼祖兄臺,還有那蘇半城,究竟是何等樣人?又做了何等惡事?”
李二狗被扶起,深吸一口氣,眼中燃起熊熊怒火,開始講述一段令人髮指的罪惡:
“道長!這周繼祖,本是我們縣裡一個屢試不第的秀才!雖無功名,卻是個難得的善心人!家境雖不富裕,卻時常接濟我等這些苦命人,粥飯舊衣,從未吝嗇。去年,他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娶了個賢惠的媳婦,兩口子日子雖清貧,卻也和和美美……
可就在三個月前!禍從天降!周家娘子去市集買些針線,偏偏撞上了那挨千刀的蘇半城!
這蘇賊仗著家財萬貫,更與京城裡的某個大官攀著親戚,平日裡就是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的土皇帝!欺男霸女,強佔田產,無惡不作!
那日,這蘇賊見周家娘子容貌清秀,竟當街出言調戲,動手動腳!周家娘子性子剛烈,不堪受辱,被逼得走投無路,為了清白當眾跳進了冰冷的河水裡!活活淹死了!”
李二狗說到此處,一旁就不能言的周繼祖便開始哇哇亂叫,雙目赤紅,咿呀的哭喊,顯得格外淒涼。
李二狗拍了拍周繼祖,繼續道:“這周秀才聞此噩耗,悲憤欲絕。他散盡家財,寫好狀紙,要去縣衙告那蘇半城逼死人命。
可恨那狗縣令,懼怕蘇家在京城的權勢,又收了蘇賊大把的雪花銀,非但不接狀紙,反誣周秀才是刁民誣告!當堂就命衙役將周秀才這苦主……打了二十大板!然後像丟垃圾一樣扔出了衙門!”
聽著他人講述自己的經歷,周繼祖悲痛欲絕,幾近昏厥,還是鹿清篤輕撫其背,悄悄給他渡了幾分內氣,才沒讓這可憐人因憂憤被活活氣死。
“這還沒完!”
李二狗的聲音也因極致的憤怒而變得尖利,繼續道:“那蘇半城囂張跋扈到了極點,自己害死了人,竟還不罷休!派手下惡奴,當街打斷了周秀才的四肢,還用刀子割了他的舌頭!那蘇賊就站在旁邊,獰笑著說:‘斷你手腳,叫你爬也爬不到州府告狀!割了你的舌頭,叫你喊也喊不出冤屈!我看你這輩子,還怎麼告我?!’”
廟內的乞丐們之前多受過周繼祖的接濟,如今想到那可惡的蘇半城,無不咬牙切齒,低聲咒罵,有幾個更是抹起了眼淚。
“不止如此!”
李二狗繼續控訴,“那蘇賊還放出狠話,整個縣城,誰家敢給周秀才一口水、一口飯,就是跟他蘇半城作對!輕則砸店毀家,重則家破人亡!
可憐周秀才拖著這殘軀,若不是我們這些不怕死的叫花子,靠著丐幫這塊招牌勉強護著,偷偷給他塞點殘羹冷炙,他早就……早就……”
言至於此,李二狗已經氣的說不出話,其他幾個乞丐則補充道:“除了周秀才,還有西街賣豆腐的老王頭,就因不肯低價賣祖傳的鋪面給蘇家,被他們放火活活燒死在屋裡!
南門張木匠的閨女,被蘇賊看上強擄進府,三天後屍體被扔在亂葬崗……樁樁件件,血債累累啊道長!”
鹿清篤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凝重,漸漸化為一片冰寒。他放在腰間劍柄上的手,越握越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那柄尋常的全真制式長劍,此刻彷彿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翻騰的殺意,在鞘中發出低沉的嗡鳴!
“哈哈……好!好的很!”
鹿清篤怒極反笑,緩緩抬起頭,眼中再無半分平日的溫潤平和,只剩下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銳利鋒芒。
他輕輕撫摸著腰間的劍柄,聲音平靜得可怕:“一直以來,師爺他們總說……貧道的劍,未曾見過血,終究……算不得大成。”他的目光掃過地上如同破布般的周繼祖,掃過李二狗和眾乞丐悲憤的臉,最終彷彿穿透了廟牆,投向了城東那奢華的蘇府。
“看來今日……是該讓它……痛飲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