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鹿山沉默良久,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鞭。
遠處傳來赤烈與同伴的說笑聲,少年們正用羌語唱著古老的戰歌。
“我信你。”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得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不是因為相信你這個人,而是因為......”
他轉頭直視李陵的眼睛:“我們羌人已經別無選擇。”
李陵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微微頷首:“這一點也就夠了,我本來也沒指望你們能夠相信我。”
數日的行軍,沿途景色由蒼茫草原漸變為起伏丘陵。
當隊伍轉過一座丘陵時,眾人勒住戰馬,望著遠方突然出現的巍峨城牆,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姑臧城如巨獸般盤踞在河西走廊的咽喉處,青灰色的城牆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護城河反射著冷光,箭樓上黑底金字的“夏\"字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野利鹿山用馬鞭遙指城池:“我們羌人可一直都被你們視為下等人,平日裡想要進入你們夏人的城池,不僅需要經過森嚴的盤查,甚至還會被你們城門口的那些士兵百般刁難。”
他轉頭看向李陵:“你確定你能將我們這麼多全副武裝的人,帶入城中?”
李陵聞言輕笑了一聲:“刺史府親兵隊正的令牌,在這涼州可是比皇帝的聖旨都管用。”
“再加上我這個刺史義子的身份,能不能帶你們進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話音落下,李陵一抖韁繩,率先向著城門而去。
野利鹿山無奈,只好揮了揮手。
隊伍繼續前行,馬蹄在官道上揚起細碎塵土。
途經的商隊紛紛避讓,有人指著那些羌人武士竊竊私語。
赤烈不自覺地攥緊了韁繩,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都放鬆些。\"戈羅壓低聲音喝道,狼牙臂環隨著馬匹的起伏輕輕碰撞,“有那大夏人帶路,你們緊張什麼。”
城門前,一隊披甲執銳的守軍早已嚴陣以待。
為首的火長眯起眼睛,打量著這支奇怪的隊伍。
一個大夏人裝束的騎士,卻帶著近百名全副武裝的羌人勇士。
火長輕輕一揮手,兩名身披明光鎧的步卒走上前去,鐵甲隨著動作嘩啦作響。
“站住!”
其中一名步卒厲喝一聲,橫槍攔住了李陵的去路,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幹什麼的......”
李陵不緊不慢地從懷中取出一塊銅牌,隨手丟了過去。
“我乃刺史大人的義子李陵,讓開!”
步卒手忙腳亂地接住銅牌,待看清上面的字樣後,臉色驟變。
他慌忙轉身,小跑著將銅牌呈給火長。
火長接過銅牌掃了一眼,銅牌正面刻著\"涼州刺史府\"三個大字,背面則是\"親兵隊正\"四個小字。
“呵.......原來是李隊正。\"火長突然冷笑一聲,將銅牌在手中掂了掂,“即便你是刺史大人的義子,沒有刺史大人的諭單,我也沒法放你身後的這些人進去啊。”
別人懼怕他李陵這個刺史義子的身份,他們這些折衝府步甲營的人可不怕。
李陵是刺史的義子,折衝都尉還是刺史的親外甥呢。
火長向李陵身後的那些人掃了一眼:“不知李隊正帶著這麼多全副武裝的羌人入城,意欲何為啊?”
城牆上,數名弩手已經悄悄拉開了弓弦。
戈羅敏銳地注意到這一點,狼牙臂環下的肌肉已經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