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三爺要歪著便歪著,別錯過時辰就好。”
……
賈琮伸手到她後背,摩挲著柔滑如絲的雪膚,笑道:“昨日你去了牟尼院,師太和妙玉姑娘可還好?
我還見你帶回了東西,到底是什麼稀罕物件?”
芷芍說道:“師傅師姐都好,新修禪房加了地龍火牆,師傅晚上睡的極安穩,冬天便是長些也不打緊。
師姐送了兩塊刻楞嚴咒的桃符,她在南坡小院就已得了,已誦了十八日經文,又在佛龕前供奉過。
她說多謝三爺關照她和師傅,這兩塊桃符雖是薄物,她曾虔心持咒開靈,多少能討些吉利。
就當是年節小禮,我和三爺各一塊,讓三爺可不許嫌棄。
待會我掛在房裡和書房,保管三爺事事順心,升官發財。”
賈琮聽她說的有趣,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說道:“妙玉姑娘有心了,你得空幫我說句謝謝。”
芷芍舉著手中掛錶,說道:“三爺時辰差不多了,不能再歪著,我們該起身了。”
賈琮有些戀戀不捨,將她摟在懷中,親暱廝磨片刻,這才起身下床。
……
等到芷芍俏臉粉紅,幫著賈琮穿好衣服,房門被敲了兩下,晴雯端了銅盆熱水進來。
一身玫紅暗花緞面薄襖,藕色印花交領襖子,下身是藕色印花棉裙,腰肢婀娜,靈動嬌俏。
她伺候賈琮淨口洗臉,又幫他梳髮扎髻,芷芍見騰出手來,便去屏風後稍加收拾。
在出來時穿了雪藍緞繡交領長襖,白棉繡梅竹葉馬面裙,又坐到妝鏡前梳髮。
賈琮問道:“怎麼大早沒見五兒和平兒?”
晴雯說道:“眼下過了二十,馬上就要過年,西府年節事情多,她們兩個剛去西府,早飯都在那邊用。
五兒說等上午在西府忙過,下午她會先回東府,幫二姑娘操持這邊事情。
麝月雖然伶俐能幹,但操持年節也是頭回,需要有人搭把手。”
賈琮笑道:“兩府有她們幾個,二姐姐和二嫂可是輕鬆許多了。”
晴雯笑道:“二姑娘是輕鬆了,二奶奶那邊這幾日可不輕鬆。”
賈琮好奇問道:“西府又出什麼新鮮事了?”
晴雯說道:“昨日三爺上衙,五兒和平兒姐姐去西府辦差。
齡官帶豆官去了林姑娘院裡,連英蓮都去邢姑娘哪兒串門。
我一個人待在家裡無趣,便去梨香院找金釧說話,可聽了些得勁的閒話。”
芷芍聽了笑道:“這閒話還有得勁的,聽著好生稀罕,你倒是說來聽聽?”
晴雯笑道:“金釧說這幾日西府生出不少閒話,以前都是從沒聽過的,不知哪個婆子嚼舌根編排話頭。
說今年西府公中吃緊,雖沒有落下虧空,卻也沒有半分盈餘。
二奶奶手頭不好騰挪,臘月月例才晚發了二日,西府不少多嘴婆娘,便私下議論此事。
都說今年西府公中吃緊,總歸銀子還是夠用,到了明年必定要虧空,只怕要打起饑荒來。”
……
芷芍聽了好奇,說道:“二奶奶這麼能幹的人物,今年都能過去,明年怎還不行了?”
晴雯說道:“我和金釧閒扯,也是這麼說,金釧說這些閒話不簡單,扯得有鼻子有眼的。
因明年二房要添人口,其中寶二爺娶親,房裡要多出一堆人,大姑娘出宮回家,自然也要添用度。
光著幾項日常耗費,二房每月多出大筆月例,再算上附加日常吃穿,算出來的銀子可真不少。
而且二房雖搬去東路院,但房裡太太、奶奶的配額銀子,還是按照往年舊例,府裡也沒人來管。
還說二太太遷到東路院,還能用一等丫鬟,排場竟和三爺一般大。
反正是該減的沒減,倒是一味超支填補,只進不出,明年公中自然耗費愈發吃緊。
今年都只是勉強應付,明年自然就要虧空,我雖不懂管家,但聽著好像挺有道理的……”
賈琮聽了這話,心中微微古怪,雖說是些閒話,但裡外道理很是嚴謹。
西府的丫鬟婆子真長能耐,嚼出的舌根未免太有心思。
晴雯性子爽利,心思精細不足,只把這些當熱鬧來聽,賈琮卻品味出其中異樣。
寶玉明年成親,新媳婦和陪嫁人口,都是少不了的,大姐姐出宮回家,所需用度也不能減省。
眼下大房二房還未分家,即便公中再吃緊,按照宗規家法,這些用度也要下撥,名正言順之事。
所以這些閒話,不過是用來混淆耳目,即便說了也是白說。
唯獨那一句:‘太太、奶奶的配額銀子,還按往年舊例。’
才是這些閒話的要害之處,矛頭不僅直指王夫人和李紈,還有譏諷王熙鳳管家不力之嫌。
賈琮心中心思電轉,似乎一下抓住關鍵……
王熙鳳這麼厲害的人物,府上婆子丫鬟哪個不知,她們真有這個膽量,用這些閒話觸犯她?
鳳辣子對這些閒話會無動於衷,由著它們在府上流傳,連外親梨香院都聽到風聲,這可不像她的性子做派。
…………
芷芍說道:“三爺,這些閒話雖聽著有道理,但牽扯到二太太和大奶奶,臉面上有些難堪。
這些話頭老太太和二奶奶來說,倒也是無妨的,本就是管家道理。
但下面奴才嚼舌就缺了分寸,如今又是馬上過年,要是鬧出風波,大家心裡不自在,年也過得不安生。
二奶奶這麼厲害人物,竟也沒攔住話頭,只怕有些棘手,不如三爺發句話,西府那些人再不敢多嘴。”
賈琮笑道:“我把西府交給二嫂打理,就是為了自己少操一份心。
二嫂向來精明厲害,管家斷事的手段,可比我老練利索。
這些閒話不怎麼中聽,對二嫂多有譏諷觸犯,她可不會無動於衷,何必要我去操心。”
晴雯一邊給賈琮梳頭,一邊幫腔說道:“三爺說的有道理,芷芍姐姐太好心些。
二奶奶這樣厲害的人物,哪裡用得著旁人擔心,向來都是她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她的道理!”
芷芍聽晴雯言語無忌,說得很是有趣,忍不住噗嗤一笑。
賈琮笑罵道:“你這快嘴丫頭,自己屋裡說就罷了,可別去西府瞎咧咧,小心二嫂記仇。”
晴雯有些不快,說道:“不過是和三爺說笑,我有這麼傻嗎,還跑去西府說道。”
賈琮故意逗她,笑道:“傻點有什麼不好,傻丫頭心思少,自己不操心,過得能爽快,多好的事情。”
晴雯不滿的哼了一聲,在賈琮手臂上輕輕擰了一把,嘟著嘴繼續幫他收拾髮髻。
……
神京,鴻臚寺會同館,鄂爾多斯館驛。
諾顏臺吉天未亮就起身,在房中來回走動,眉頭微鎖,思慮事情。
又過去看書案上的輿圖,手指描摹北向各處要道,心中估算行程和所需時間。
丫鬟小霞端上滾熱早點,諾顏臺階胡亂吃過幾口,便丟在一邊,顯得心神不定。
一直到窗外天光大亮,時間到了辰時三刻,他正準備安排人手,卻城外打獵散心。
廊外傳來沉重腳步聲,扈從頭領忽而幹快步走到門口。
抱拳說道:“臺吉,土蠻部館驛來人傳話,阿勒淌請臺吉去館驛正堂,說要商議議和大事。
永謝倫部蓋邇泰也被請去,他請臺吉速速過去。”
諾顏臺吉心頭一跳,說道:“如今剛過辰時,這麼早要商議事情,怎麼這等急促?”
他想到最近關於議和種種清新,阿勒淌將互市數額提高四成,導致兩邦議和陷入僵局。
土蠻部憑著自家勢大,對議和尺度十分堅持,其他兩部不得不翼從。
只要阿勒淌不鬆口互事數額,大周根本就不會妥協此事,議和之事還有什麼可商議。
難道凌晨土蠻部信使火速進城,帶來了什麼要緊訊息,竟讓事情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