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王熙鳳能清晰察覺,賈琮對賈蓉十分厭惡,不單單是他那些作奸犯科之事。
王熙鳳甚至能隱約猜到,賈琮對賈蓉的厭惡,多半是哪位可卿妹妹。
當初琮老三一口一個秦姑娘,那股子親熱勁瞞得住誰,要說這兩人沒有勾搭,王熙鳳是決然不信的。
賈琮厭惡之人,王熙鳳自然不想沾惹,不說賈蓉這下作東西,讓她不屑一顧。
讓賈琮知道自己牽扯賈蓉,讓他因此心生不快,那就更不值當了。
……
宣府鎮,東南方向,東堽鎮。
北地嚴寒,更勝神京,自從入冬以來,大雪連天,少有中斷。
這裡是九邊以南地域,一座不算很起眼的中等市鎮。
東堽鎮靠近九邊三鎮,處於宣府鎮、大同鎮、薊鎮的中間地帶,距離三鎮都在一百五十里左右。
鎮子北向皆為叢山峻嶺,歷來人跡罕至,叢林密佈,車馬難行。
但東堽鎮東西兩向,都建有寬敞官道,便利交通北向三鎮。
鎮子南下道路並不處於官道主幹,但經周邊城鎮週轉,也能通往國都神京。
因此,東堽鎮雖不是北地繁華市鎮,也不處於官道樞紐中心。
但北上南下車馬人流,依舊有不少會路經此地,鎮上每日人來車往,各式店鋪生意興隆。
但數月之前,鎮子東面一處谷地,開始有邊軍駐守,搭建營帳,設定柵欄,受備嚴密。
此後每隔數日,便有大批南向車隊向谷地匯聚,隨行都有大量兵馬護送。
這等情形出現兩月之後,開始有北向的車馬向谷地聚集,同樣有邊軍兵馬護送。
鎮子周邊開始設定關卡,並有手持刀槍的軍士駐守,對過往行人進行抽檢盤查。
鎮上住民和客商,逐漸聽到各種風聲,聽說宣府大同兩鎮,蒙古人時常南下襲邊衝關。
大周邊軍與蒙古遊騎,時有對戰,各有死傷,朝廷頒下軍旨,嚴守九邊,以逸待勞,大戰一觸即發。
但是常年往來邊鎮之人,對邊塞戰事早司空見慣,畢竟此地距離北地三鎮,還有一百五十里距離。
雖然風聲傳聞日趨吃緊,但是對東堽鎮住民客商,並沒有造成什麼恐慌。
況且鎮子周圍最近常聚集兵馬,讓鎮上百姓愈發多了安定坦然,鎮子裡外依舊一派安寧繁華。
……
這日午時未到,東堽鎮東向官道,遠遠走來一隊人馬,共三十多輛大車,兩百多名隨行邊軍將士。
走在隊伍前頭之人,胯下軍馬,身材魁梧,腰跨長刀。
肩上揹著長條物件,用布條捆的嚴實,看不出物件原貌。
他穿著軍中常見號服,外面套件無袖羊皮襖,風雪連天之中,依舊腰背挺直,氣度沉凝,初具威勢。
但仔細看他面相,其實頗為年輕,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再看他領軍而行的架勢,絕不像是尋常兵丁。
只有同行之人清楚,這位新任遼東火器營把總,不過是皮相老成,實際年齡不滿十六。
他是遼東軍中近兩年新出人物,雖然軍職尚且低微,但依著年紀和實戰功績,在軍中已算後生可畏。
對這位過份年輕的上官,軍中兵卒聽過許多傳聞,說他雖不是貴勳子弟,但卻出身神京豪門。
只是他本人從不說起出身,軍中將領也是三緘其口,所以旁人也不知他底細。
但是日常整訓行軍,這位少年把總毫無驕奢,都和麾下兵卒同吃同住,領兵務實幹練,兵卒中頗有威信。
和這少年把總策馬同行,是位二十多歲年輕人,身上穿著厚重皮襖,頭戴駱皮帽子,脖子扎著裘皮圍脖。
他即便渾身裹的密不透風,依舊在馬上蜷縮身子,生怕漏掉身上一絲暖氣。
相比於少年把總的頂風傲雪,同行的年輕人透著事故圓滑,兩人形成鮮明對比。
……
年輕人將圍脖拉下一些,問道:“志貴,我們這是到哪裡了,離東堽鎮還有多遠。”
郭志貴從取出一份輿圖,仔細看了幾眼,說道:“璉二爺,此處離東堽鎮不到五里地,一個時辰就能到。
進了鎮子我們就可休息一夜,明日一早辦正事即可,年底再往來兩趟,就能踏實過年了。”
那年輕人喜道:“到了東堽鎮,我可得好生烤烤火,在喝上幾盅驅驅寒氣,這鬼天氣真吃不消。”
這兩人一個是當年賈琮的小廝郭志貴,已經在九邊從軍兩年。
當年郭志貴跟隨賈琮掃平女真,立下不少戰功,因此在遼東軍中嶄露頭角,如今已升任火器營把總。
與他同行的年輕人,就是流配軍中的賈璉,最近得庸蘭關參將鄧輝舉薦,做了關隘掌庫書記。
眼下殘蒙與大周在宣府大同對峙,遼東鎮遠離刀兵之地,長久沒有戰事,正是風平浪靜之時。
郭志貴只要管好麾下士卒整訓,奉命輪調巡防即刻,軍中並無大事。
賈璉新任關隘掌庫書記,眼下非軍中戰時,事務也十分清閒。
進入臘月之後,郭志貴得了上峰命令,帶領五十名火槍手,被論調入運糧隊,負責糧草押運。
賈璉也被借調入運糧隊,擔任糧草提運清點掌記之事,兩個昔年同府淵源之人,再次碰到一起。
大雪連天之時,長途糧草提運,可是一件苦差事,好在遼東鎮非在戰時,糧草供給並不緊迫。
軍糧提運時間寬裕,郭志貴和賈璉只要按部就班,便能輕鬆完成運糧之責,只是途中吃些風雪罷了。
……
等到了午時,郭志貴率領車隊抵達東堽鎮,車隊兵卒橫穿過鎮子,去往鎮北兵營駐紮山谷。
三十輛運糧大車,兩百多名護糧騎兵,聲勢頗為不小,引起了鎮上許多人關注。
當隊伍快要走出鎮子,靠近鎮北邊緣一件炭鋪,走出個青年男子,體型壯實,相貌普通。
他身上穿著粗布棉襖,雙手沾滿漆黑碳灰,顯得毫不起眼,望著穿過鎮子大隊糧車,眼神微微閃爍。
炭鋪旁邊是一家布莊,店掌櫃是個中年男子,衣裳錦繡,眼神精明,此時也走出鋪面看熱鬧。
笑道:“孫老闆,這運糧隊人馬排場不小,不知是那處邊鎮來的。
這些運糧大兵返程之時,必定要購買大批成炭,用來路上造訪取暖,孫老闆又要大賺一筆。
要說還是孫老闆有眼光,看準東堽鎮臨近軍囤,卡著這當口做炭火生意。
你這間炭鋪新開不到一月,比我十多年的布莊,生意還要紅火許多,這賺錢的路子叫人佩服。”
孫老闆笑道:“林掌櫃過獎了,我這也是截風頭的生意,趁這一波風頭,賺些順風銀子。
這鎮子四周林子密佈,鎮上人家都自己砍柴燒炭。
那家會花銀子買我的成炭,我也就靠當兵的吃口飽飯罷了。”
孫老闆一臉笑容,隨口和布莊掌櫃閒聊,但眼睛的餘光,半刻沒離開運糧隊伍。
一直到運糧隊走出鎮子,進入北向那處軍囤山谷,孫老闆才若無其事走回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