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做事,向來不容人置喙,在府上,哪個姨娘不是被她管得服服帖帖?下頭做事的人更是本分不敢偷懶,就連丈夫對她都敬愛有加,陸芸等人是在關外久了,忘了宗族的規矩,她若動真格,光是她口不擇言,都能治個罪。
她看向陳稚魚,眉頭微蹙,卻被她暗暗捏了下小臂,看她神色意有所指的朝自己微微搖頭,陸夫人到底是掩下心中的薄怒,順了她去。
見陸夫人沒有一味的要處罰,陳稚魚悄聲鬆了口氣,她站了起來,就站在陸夫人身邊,看向下頭慘白了臉色的陸芸,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平靜的看著她,道:“聽說芸姑娘自小被特許養在姨娘身邊,如今說話做事,也該為你姨娘著想,在叔母面前大放厥詞,若是叫大伯知道,只怕是要後悔當初心軟了。”
世家子女,雖嫡庶有別,教養卻是一樣的,庶子庶女一般都是養在嫡母手下,跟著嫡母學規矩,當初榮大伯能讓她在親生姨娘身邊長大,也是破格了。
陸芸蹙起眉頭,見她說話,竟無一人斥她多管閒事,又看上首的叔母一臉不虞,但此刻,儼然是將此事交給她處理了,一時心有不甘,她到底是大將軍的女兒,一個貧民出生,無父無母的人,憑什麼訓她的話?
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尤其是在叔母面前,她不敢反擊,畢竟,這是人家的地方,她多少還是有些怕的,尤其剛才叔母還想罰她。
陸芸雖不敢說話,但她那雙眼已經出賣了她的情緒,陳稚魚不管這些,只說:“姨娘如今又有身孕了,芸姑娘若是言行無狀被傳回邊關,姑娘說,你的弟弟或是妹妹,大伯還會交給姨娘帶嗎?”
本是不想將話挑明,但看她並未明白自己的意思,反而還是不服氣的模樣,陳稚魚只好將其中厲害說與她聽,果見她聽了此話神色瞬變,想來是明白過來了,按住了此廂,陳稚魚看向她身後的環兒,嘆聲道:“將你家姑娘扶回去,今日做了這樣的事,婆母念你年紀尚小不體罰你,但你也要吃個教訓,禁居半月,靜思記過。”
陸芸氣怒交加,她陸家女,何時輪得到她做主了?目光看向叔母,聲音慼慼艾艾:“叔母……”
從始至終,陸夫人都在觀察著陳稚魚的處事方法,教訓人時並不刻意提高聲量壯氣勢,聲色平靜卻能叫人靜下心來聽她說話,句句都往要緊處說,偏這陸芸是個傻的,還不如這個剛進門的媳婦看得透徹。
如今罰也罰的有度,沒什麼可指摘的,便未理會陸芸的叫喚,只說:“都聽見少夫人的話了,半月之禁,芸姑娘的飯食不可怠慢。”
陸芸瞬間垮下肩膀,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婆媳二人一唱一和地就處罰了她,若是在家,一定沒人會這麼對她!心有不平,卻一句也不敢說。
環兒扶著她下去,艾媽媽給下頭的婆子使了個眼色,怕她路上再要死要活的。
……
她一走,屋裡就安靜了一些,看著這一切的鄭姨娘,拿帕子捂著心口,眼神微揚瞟著與夫人在一處的少夫人,怎麼看,都有夫人年輕時的影子。
這婆媳倆太可怕了,無論是神色還是處事,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的配合,若不是知道眼前的少夫人才帶了二十八臺的嫁妝,她都要懷疑,這不是什麼寒門女了,那姿態神色,說是精心教養過的她都信。
不止是鄭姨娘這麼想,方夫人,陸菀,暉二家的,看著陳稚魚處事都有這樣的感覺,這姿態氣派,當真氣勢。
稍等了會兒,隨著張媛媛回去休息,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告退,陳稚魚留在最後,等到屋裡靜下來,她看向婆母,兩人目光交匯,陸夫人便說:“說罷。”
那會兒陳稚魚的眼色她看在眼裡,見她留在最後,儼然是有話要說。
陳稚魚雙手搭在一起,垂頭思索片刻,先朝她彎了腰,說道:“說此事之前,稚魚要先向婆母告饒,有關姑娘清譽,萬一是稚魚想岔了,還請婆母不要怪罪。”
陸夫人眯了眯眼,沉下口氣,做了下心理準備,衝她點了點頭。
陳稚魚抿唇,神色肅穆,道:“芸姑娘這般排斥這門婚事,會否已有了心上人?”
此話猶如平地驚雷,連艾媽媽都詫異的看了過來,陸夫人擰了擰眉頭,只道:“為何這麼想。”
陳稚魚蹙著秀眉,分析道:“養在家中的姑娘,無論外出或是參加宴會,要麼是親長帶著,要麼是十幾號丫鬟僕從跟著,除非外嫁,尋常少有見外男的機會,但……芸姑娘這麼多年都在邊關,邊關又苦寒,若是稍有疏忽,婆母和公爹在京中也不會知道,大伯軍務繁忙,更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稚魚只擔心,芸姑娘若是在婚前已經結識了外男,生了別的心思,那……”
話到此處,她頓了下來,眼眸微抬去看陸夫人反應,卻見她神色平靜,一時也摸不準了。
陸夫人嘆了口氣,雖還沒說什麼,但看她這反應,陳稚魚知道,她大約是認下她的猜測了。
便說:“此事關乎芸姑娘名聲,稚魚雖這樣想,但到底沒有實證,稚魚在京時間短,此事若要弄清楚,還要儘早。”
若真如她猜想那般,這件事不及時扼殺,遲早害了陸家別的未嫁姑娘。
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