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草地帶著白日陽光照射過後的青草香氣,落日的餘暉公平的照著每一寸土地,陳稚魚逆著光,光暈在她身上,瓷白的小臉靜默無聲,但那雙看向他的眼睛,情緒變化。
她原以為,作為陸家少夫人,未來的路有他,但作為陳稚魚,未來的路便只有自己……
一直以來,在這個京城裡孤軍奮戰,做好一個妻子、兒媳,她以為,自己沒有退路,也沒有誰會看到她的困境,就如當初自己想做生意,喚夏不理解她,都要做貴婦人了,為何還要自己賣力,那時的自己就很清楚,一個普通地方出來的姑娘,嫁進高門會面對的窘迫。
哪怕有一日在這裡紮了根,有了孩子,陸家與自己也是涇渭分明,不只是她這麼想,舅父和阿弟也是一樣,不肯多吃陸家的一粒米,沾染這門豪親的半分好處,當初他們來參加婚宴,寧願住在客棧……
有些事,不是陳稚魚不計較,而是不能去計較,計較越多,失望就越多,就拿她的婚宴來說,若是正常嫁娶,女方來的近親,怎麼能叫孤零零的住在客棧呢?
這是對女子極不尊重的,說的在嚴重些,女弱男強,在婚內,哪還能有什麼話語權?
是以,陳稚魚很清楚,她不能軟弱,也不能示弱,但小事上,能忍的下的,也絕不會由著性子來。
這些小事,就比方說是家裡的那些事情,下人們以下犯上,她可以用主子的身份去鎮壓,但若是陸家人,言語上的冒犯,行為上的挑釁,她便要做個彌勒佛,太往心裡去,反而顯得是她計較,不甚大氣。
有些事情本想著忍忍吧,忍忍就過了,可現在,眼前的男人卻告訴她,她可以使用自己的權利,也可以將陸家作為自己行走的資本,這是她以前從未想過的。
如今,在這寬廣的地界中,他這般認真的說出了這句話,正如教她練箭時的果決,說話時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安撫意味,他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的告訴自己,從此以後,她是陸家的人,不是外嫁的姑娘。
陳稚魚笑了笑,舉了舉手上的弓,目光帶著溫軟的笑,低頭看著手中的弓,說道:“練了一下午,雖然手臂痠痛,但我現在覺得這把弓不重了。”
輕嘆了一聲,她將目光抬了起來,看向他繼續說道:“想必假以時日,我能輕而易舉的將它拉開,也如大少爺一般,將這支箭狠狠的射出去,我想,不能每次都依靠您的幫助,我得自己練,練到力量足夠,練的不用看靶心,閉著眼都能將箭射出去,練成自己的本事,拿著弓才不會慌。”
她說的是練弓,卻又不僅僅是練弓。
她對他的話沒有正面回應,可這一番話也恰恰是隱晦的告訴了她自己的答案。
縱使陸家有破天的權利,傲人的資本,她可以憑藉著陸家在京城裡橫行霸道,可她也依舊想靠自己的能力,真正的立足起來,而不是仰人鼻息,做一個狐假虎威的小貓。
必要的時候,陸少夫人的身份當然好用,可若脫離了這個身份,她只是陳稚魚的時候,誰又會高看她一眼?權力固然是誘人的,若當初她手握重權,舅父也就不會被關在大牢裡求救無門了。
陸曜看著她,此時,她側過身去,擺弄著手上的弓,溫暖的餘暉撒在她優越的側臉上,涼爽的夏風穿過,帶起她綁在髻上的髮帶,揚風飛起,從側面看去,彷彿看見了婉約的神女,降臨世間,施惠恩澤。
她的言外之意很隱晦。
身量嬌小的她,此刻在他的眼中卻被無限放大,站在群山之間,卻一點也不顯得渺小。
她是高尚、無瑕、善良、無私的,她的每一個美好品質,在這個魚龍混雜的京城都顯得特別。
……
晚間,陳稚魚在浴桶裡都是笑著的,這一天是她來京城以後難得的開心的日子,忘卻了身份,忘卻了規矩,短暫的下午,讓她自由的奔跑,玩鬧。
而這個剛剛成為她丈夫的男人,不干預也不戲弄,就那樣抱著臂,靜靜的看著她耍玩。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昨天兩人親密接觸,肌膚相親,今天是以正式夫妻相處的第一日,她很難描述自己心裡的感覺,只覺得他單單就是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笑,她便也覺得高興,不僅是高興於他是自己的丈夫,而是高興於他對自己的這份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