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冰依的瞳孔驟然緊縮,臉上血色褪去,她抱著抱枕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泛白。植脂末、蜜語甜品店、芒果慕斯。這幾個片語合在一起,像是一道驚雷在她腦中炸開。
那間店是她和……那個人的秘密據點,她最愛點的就是芒果慕斯。
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廚房裡飄來食物的香氣,不同於傭人準備早餐時那種程式化的味道,這一縷帶著些微煙火氣,以及一種陌生的暖意。葉雪嫣在廚房門口頓住腳步,晨曦透過餐廳的落地窗,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簫羽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外面繫著一條淺灰色的圍裙,正背對著她在料理臺前忙碌。陽光穿過他微卷的黑髮髮梢,在光潔的琉璃檯面上投下細碎跳躍的光斑。他身形挺拔,肩線平直,圍裙勾勒出勁瘦的腰身。這個場景太過家居,太過尋常,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昨夜遊樂園門口那個替她擋住冷風的堅實臂膀,與眼前這個男人重疊起來。
“醒了?”簫羽似是背後長了眼睛,在她停步的片刻便轉過身來。他手中端著兩個白瓷盤,上面各盛著一個金黃的煎蛋,旁邊還用番茄片精心擺成了兩顆小巧的愛心形狀。
葉雪嫣的視線在那兩顆幼稚的番茄愛心上停留了一瞬,眉梢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她走過去,在餐桌旁坐下:“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這些?”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只有一絲淡淡的疏離。
簫羽將其中一盤推到她面前,然後解下圍裙,隨意搭在椅背上,這才在她對面坐下,擦拭著修長的手指:“想知道?”他唇角微揚,那笑意卻未曾抵達眼底深處,反而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狡黠,“不如葉總先告訴我,昨晚睡得如何?”
葉雪嫣握著餐叉的手指下意識收緊。她的枕頭下,放著小刀。自從三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綁架之後,她再也沒有真正睡過一個安穩覺。刀是她唯一能依賴的冰冷同伴。然而昨夜,那個被他強行換上的、沾染著清洌雪松氣息的枕頭,竟讓她破天荒地一夜無夢,直至天光大亮。這種久違的沉睡,非但沒有讓她感到輕鬆,反而生出一種對失控的警惕。
“還行。”她避開他探究的視線,叉子輕輕戳進煎蛋的中央,金黃的溏心如同融化的蜜蠟,緩緩流淌出來,在蛋白上形成漂亮的紋路,“公司那邊,今天上午的董事會……”
“先吃飯。”簫羽截斷了她的話,聲音依舊平緩,卻帶著不容分說的意味,“葉總的身體比幾項議程重要。還是說,葉總連一頓早餐的時間,都要用來思考公事?”
葉雪嫣的後槽牙輕輕咬合了一下,最終沒有再開口。空氣中瀰漫著煎蛋的香氣與黑胡椒的微辛,她叉起一小塊蛋白送入口中。蛋液的邊緣煎得微焦,帶著一絲脆韌,而內裡卻極為鮮嫩。溏心恰到好處,不腥不膩,混著研磨黑胡椒的獨特香氣,竟比她常去的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廳的主廚手藝,更熨帖她的胃口。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爺爺還在世的時候,也喜歡在週末的清晨,親手為她煎一個這樣的溏心蛋。那時候陽光也是這樣好,爺爺會穿著最普通的家居服,繫著可笑的卡通圍裙,笨拙地在廚房裡忙碌。記憶中的味道,與此刻舌尖上的滋味,奇異地重合了。
餐廳裡一時間只有刀叉輕碰瓷盤的細微聲響。
葉雪嫣垂著眼,將最後一口煎蛋嚥下,用餐巾輕輕擦拭了一下唇角。她放下餐巾,忽然開口,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寧靜:“下午,你陪我去一趟公司。”
簫羽正慢條斯理地喝著牛奶,聞言,動作未停,只是抬了抬眼,平靜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葉雪嫣的指尖在桌面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隨即鬆開。她迎上他的視線,耳尖透出一抹極淡的薄紅,聲音卻依舊維持著平日的清冷與鎮定:“以……你合法丈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