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神色一緊:“何地?”
“非邊地。”張雋頓了頓,“是京畿駐營。”
朱標眉頭微皺:“詳細說。”
張雋將一卷折軸呈上,低聲道:“西南演武場中調,昨夜暗換校旗,其間未有明令,亦未見入營將令,更有三十騎於寅時外出——掛東宮旗號。”
朱標陡然凝神,接過折軸翻看,果見其中記述清晰細緻,調營換旗、出營暗騎,件件皆不尋常。
“此事兵部可有追究?”他問。
“已封查營門,遣人扣問主將,但那三十騎今晨辰時已回,所言為‘奉策士臺調研令’,兵符為東宮副印副署。”
張雋抬頭看他,“殿下,兵部未曾接到調動令,策士臺亦不應有兵符副權。”
他沉思片刻,隨即起身:“隨我去策士臺。”
策士臺內,十六人正分席校閱地方送來之民情簿冊。
姚成正在指畫某處丘陵地勢,忽聞外頭內侍疾呼:“殿下到!”
眾人起身行禮,朱標徑直步入,神色冷峻:“姚成、周謙、韓啟昇,出列。”
三人趨前,心中不安。
朱標舉起兵部折軸,語聲森寒:“昨夜三十騎暗出演武場,調動旗令,署我策士臺之名,此事——誰主之?”
眾人愕然,姚成臉色蒼白:“殿下,屬下未聞有此命。”
韓啟昇沉聲道:“策士臺所議各案,均未涉及軍調,屬下等更無兵符副章之權。”
朱標目光逐一掃過眾人,沉聲道:“此事若非爾等所為,便是有人擅借策士臺之名行事,其意,不在演兵,而在撼東宮之基!”
堂中一片沉默,只有火爐中松香燃得噼啪作響。
片刻後,朱標轉頭:“姚成,即刻查東宮文印,查是否有偽印傳出;周謙,遣人赴兵部營門,錄昨夜三十騎一一問話;韓啟昇,自即日起停公事三日,於臺中校卷,不得外出。”
三人拱手應命,神情肅然。
夜落宮門,雪意復起。
朱標立於廊下望著夜空,心緒未定。
顧清萍披著狐裘走來,為他斟茶:“殿下若不問清楚此事,策士臺之譽或毀於此一瞬。”
“正因如此,我才要親自破局。”
朱標飲盡一盞,“若是外人搗亂,我要他們現形;若是內部人亂為,我要天下知道,我朱標——雖用人不拘出身,但律己律人,皆一準。”
“會不會……是有人想將此事歸咎於王爺?”顧清萍低聲道。
朱標眉頭微蹙,片刻後緩緩搖頭:“皇叔若動,絕不需藏尾藏角。他若設局,早便是當堂質問,而非此等偷摸之舉。”
他望著夜空沉沉,忽而道:“清萍,幫我備馬。”
顧清萍一愣:“殿下要出宮?”
“我要親自去王府一趟。”朱標道,“我不能懷他,但我更不該避他。”
王府書房,朱瀚披著玄錦,正與黃祁言談,未幾,門外內侍急報:“太子殿下到!”
朱瀚微愣,隨即起身親迎。
兩人於堂前相見,彼此凝目片刻,朱標率先開口:
“皇叔,晚來叨擾,恕侄不請自入。”
朱瀚淡笑:“你肯來,我便歡喜。”
二人入室坐定,朱標取出兵部折軸、營門記錄,坦然呈上:“皇叔,東宮三十騎之事,雖未查明,但有議者暗中言及王府,侄不信,卻不能不來。”
朱瀚翻閱折軸,未語良久。
他放下竹簡,輕聲道:“此事不是我所設。但你既能來此問我,我便能擔保你。”
“皇叔信我?”
“信你,也信自己。”朱瀚一字一句,“你若在疑我,我只一問——你可曾懼我?”
朱標沉默。
良久,他答:“懼過,也疑過,但今日之後,不再疑。”
朱瀚望著他,忽而微笑:“那便好。此事我也派黃祁暗查,三日內,定能探出水落石出。”
朱標起身,肅然一禮:“皇叔,有勞了。”
兵部與策士臺同時釋出調查結果:三十騎所持兵符乃仿製偽章,其出營系被“虛授任務”,署名乃偽造東宮舊文書副頁,行文格式與東宮制令不符。
幕後指使者——乃曾任戶部都事之子、策士臺試策落選者曹彥,因不服結果,暗中勾連京營中一名舊部,借東宮名義試圖生事,意圖敗壞策士臺聲譽。
案發當夜,曹彥即於西市酒肆中被捕,隨身攜偽章器物、私擬文稿,全數查獲。
朱標聽完稟報,面色平靜,卻並未發話。
顧清萍低聲道:“此案雖破,但東宮之威,受傷不輕。”
朱標緩緩起身,走至窗前,望著庭前積雪被晨光映得通明如玉。
“所以,我要親登朝堂,一語定斷。”
翌日早朝。
朱標著正青朝服,首度親引策士臺六人,步入金殿,立於百官之前。他面無表情,俯身大拜:
“兒臣有罪。”
朱元璋神情淡漠:“何罪之有?”
“策士臺設,原為擇賢共治,卻因失察,致偽印外洩、兵營擾動,兒臣未能謹守規矩,願受責罰。”
朱元璋沉聲:“罪雖不在太子,然人由東宮所引,名由策臺所行。你——可知今日之損?”
朱標答道:“一損則慎,二損則亂。兒臣今日請旨:策士臺凡所議事,皆需兵部、吏部副奏,方可行用;凡外調兵馬,不得越兵部一道之印;東宮自律,始於其制。”
一時金殿肅靜。張雋出列,肅然躬身:“臣贊同太子所議,願輔之以制。”
朱元璋目光深邃,良久,輕聲一句:
“善。”
朝會散後,朱瀚未言,隻立于丹陛下,遠望著那位策士臺後的年輕身影,腳步穩重,衣袍無風自肅。
他低聲道:“這一回,他走得,比我還穩。”
系統提示浮現:
【事件判定:太子獨斷風波,危中立名,穩中求勢】
【東宮穩固度+20,太子聲望+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