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內,朱標與顧清萍並肩而坐,案上攤著三卷密策。
燭光映紅他們的臉,烘出一室溫暖。
顧清萍手中翻動羊皮卷,抬頭輕聲道:“殿下,又至深夜,還是為冬演策麼?”
朱標抬眸,眉眼如寒星般清冷,卻帶著一抹倔強的光:“朝中雖已安定,但外府尚有暗潮。昨日從兵部尚書張雋處得報——北苑若有‘夜戰軍演’之事,未入我東宮軍令錄,此演甚有深意,恐是他人暗中示威。”
顧清萍蹙眉:“北苑素為御林軍演場,若有夜戰之舉,竟不告東宮,難免觸動軍心。”
朱標緩緩閉目,片刻後睜開:“此演,我要親往北苑視察,揪出幕後之人。”
顧清萍輕聲:“殿下此行兇險,若遇埋伏,東宮禁衛阻攔可否?”
朱標輕笑:“禁衛雖出營,然宮門之令,權在輔政王手。今日之後,我需讓天下知——我東宮之權,多重於兵部。”
北苑猶如甬道迷宮,夜色中諸多營帳只留稀疏火把,遠見幾支御林軍夜巡。
朱標策馬而至,禁衛三十人隨行,腰掛東宮令牌。
顧清萍緊騎在側,長劍映雪,神色肅然。
一隊御林軍見東宮旗幟入營,忙迎上前攔道:“何人夜闖北苑?”
朱標持令出示,語氣鄭重:“太子朱標奉輔政王朱瀚之命,前來視察夜戰軍演,若有異議,可令正兵部官來應對。”
那御林軍將領錯愕,低聲走至營帳前稟報。
不多時,一名風塵僕僕的中郎率數騎急至,乃是前日與東宮議事的兵部侍郎張雋,他看見太子,先是一愣,隨即施禮:“太子殿下夜至,微臣失迎。”
朱標直盯前方那排兵陣,問道:“張公,此處所謂夜戰軍演,為何不先得東宮軍令?”
張雋沉聲道:“此乃兵部試水,欲測我軍冷夜作戰之力,不敢驚擾東宮。昨夜用兵四千,皆為自衛所需,非為他意。”
朱標目光如寒刃:“自衛亦是用兵,御林軍主守內苑,兵部擅令調動,若不入東宮冊,如何得知?”
張雋沉吟:“殿下所言在理,微臣夜行失職。若殿下不怪,今夜何不下令,令東宮各營與御林聯合演練,以補今夜之憾?”
朱標回眸看顧清萍,見她微頷首,遂道:“既如此,今夜東宮御林,合演‘霜戰’之陣。三刻之後,列陣月下,觀我東宮之威。”
張雋恭敬應聲:“蒙殿下諭令,微臣願遵旨行事。”
朱標俯瞰眾陣,緩聲道:“此陣名‘霜月交輝’。三營與御林合練,先由御林前鋒探路,三營接替殿後支援;既展威勢,復行合圍,俘敵於陣中。行之三次,為合格。”
眾將應聲列陣。御林軍舉刀踏雪,破陣前探,士卒疾速揮刀砍松枝之禮,開道雪面。
東營隨之緊隨後掩護,安策於側弓弩遠射,火舌映雪,呼嘯中如銀光閃爍。
朱瀚默立帳後,披衣執羽扇,目不轉睛地觀其精妙之處。
黃祁在側,低聲道:“殿下陣法精巧,將御林引入東宮陣勢,凜然可畏。”
朱瀚緩緩點頭:“他此舉非為顯威,只為令眾人知——東宮與御林可合,可制人心。”
演練至第三次,朱標策馬出陣,直逼御林軍方陣中心,聲喝如雷:“東宮既為中流砥柱,御林亦為金剛護衛,合力破陣,方顯大明軍心一體!”
御林先鋒將領聞聲,挺刀出陣,與朱標並肩,刀光相接。
二人合力,一瞬間震懾全場。
雪地中刀舞刀落,白雪被染紅,眾軍士卒驚呼,繼而齊聲喝彩。
朱元璋與張雋皆已御前列觀,見此場景,朱元璋撫須長笑:“他真成東宮之主了。”
張雋嘆息:“此陣勝於紙上,若非太子之令與太府協力,御林軍亦不足與三營並肩。”
演練收束,千人列陣水月鏡中,朱標於陣首喚停眾軍,緩聲道:“冰霜雖冷,人心更堅;合陣雖難,心同則易。望我東宮三營與御林並肩,天下諸軍,皆可效仿。”
御林與三營齊聲應道:“願誓效東宮!”
朱標轉身,對御林將領拱手道:“今夜之試,幸得將軍助力。此後亦當並肩持家國之重。”
那御林先鋒將領抱拳:“太子胸懷天下,御林幸拜效力。”
翌日清晨,內閣奏摺上傳北苑演練之事,全都稱讚太子鐵血雄心、東宮凝聚軍心。
御林軍與東宮三營並列之勢,直逼朝野,已成新一代軍政標杆。
東宮書閣內,朱瀚拂袖入閣,見朱標面帶笑意正與顧清萍研策。
朱瀚目光深邃,緩步至二人身側,低聲道:“太子今夜霜月交輝,軍心可定;朝中評議,亦皆稱善。”
朱標回眸含笑:“皇叔不遠處觀陣,殿下可知我心?”
朱瀚淡然一笑:“我知你要的不只是軍威,還有眾人之心。百姓、士卒,皆需信任,而信任來源於穿雲裂石之陣,亦來源於平日之溫情。你既破陣,又兼撫慰,便是真正的君心。”
顧清萍輕輕點頭:“殿下雖為太子,卻已勝似君王。今日不僅大敗試探者,更為東宮積攢了可貴之勢。”
朱標目光轉向窗外初雪之地:“冬寒將盡,來歲春暖,東宮之勢,便當如雪後初霽,清明無瑕。”
朱瀚深深凝視他,緩緩伸手拍肩:“好,繼續走下去。”
大雪封宮數日,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霜白。
到了臘月初九,日頭初露,雪漸融,皇城上空終於迎來了久違的陽光。
朱瀚披著狐裘,立在王府後院的垂花門下,遠眺東宮方向。
黃祁持書而來,輕聲稟道:“王爺,春祭籌備旨意已下,由太子主典,祭天地社稷四嶽五鎮,並首次獨署祭禮官員冊。”
他頓了頓,眼中藏著難掩的驚色,“此次,聖上不再讓禮部統領,而是由東宮直設禮署。”
朱瀚接過奏冊,翻了一頁,嘴角微微揚起。
“終於到了這一步。”
他淡淡一笑,目光望穿瓊樓玉宇,“春祭,是天子獨尊的象徵。朱標能親典祭天,便是名正言順地站在了九重之上。”
黃祁卻遲疑道:“王爺,陛下這一手,是徹底將權柄交於東宮了?”
朱瀚眼神一凝:“不,是試,也是推。皇兄一生謹慎,除卻戰場,任何一步都佈滿伏筆。他讓朱標親典祭天,不止是冊封的象徵,也是最後一次大規模天子視察。”
“若朱標能定百官、穩三禮、合五部,便是登極之兆;若有一絲差池,便是全盤清算。”
朱瀚緩緩抬頭,眸光銳利,“所以,此次春祭,不容有失。”
黃祁低聲:“屬下立刻命人布控,東宮籌禮一事,王府暗中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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