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當舔狗了

第1585章 創口貼

小男孩立即抬頭感謝,然後吃起餅乾,並沒有一味的要求快點去救自己的父親,懂事得令人心疼。

方衛國唏噓不已,默默道:“我去廚房幫忙。”

十幾分鍾後,飯菜上桌。

小男孩魏無疾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還要自己去盛飯,被潘慧阻止,感覺比大人還要堅強。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此刻具象化。

“小朋友,你和你爸爸住在哪裡?”

“住在南湖路那邊,和奶奶這裡差不多。不過要比奶奶這裡小一點。”

“租的房子嗎?”

“嗯。”

小男孩忽而看向方晴,小聲的道:“律師不是可以賺很多的錢嗎?”

原本凝重的氛圍就像被針戳破的氣球。

童真童趣,童言無忌。

幾個大人全部笑了起來。

“誰告訴你律師可以賺很多錢的?”

方衛國饒有意味的問。

“爸爸說,律師是高薪職業,只有學習好的人,才能夠幹這份工作。”

回答後,小男孩魏無疾繼續問方晴,“是因為阿姨經常免費幫助別人,不收錢嗎?”

潘慧笑容不止。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阿姨才工作沒多少年。所以還沒來得及賺到大錢?”

江辰詼諧道。

“喔。”

小男孩點了點頭。

“那你以後想幹什麼工作?也想當一名律師?”

方衛國問。

小男孩搖頭,“我想當一名瓦匠!和爸爸媽媽一樣,創造很多很多漂亮的房子。”

別說方衛國夫婦,就連江辰都有些心潮起伏。

他這個年紀,在幹什麼?

還在跟鐵軍傅自力調皮搗蛋呢。

“可是這份工作,很辛苦,你也應該看到你爸爸每天多麼累了。”

方衛國複雜道。

他以前開貨車,已經是體力活了,可瓦匠不遑多讓,而且瓦匠得長期和各種建築材料譬如油漆石灰這種東西打交道,還傷身體。

當然了。

基層勞動者,誰掙的不是血汗錢。

“可是任何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啊。而且瓦匠也可以賺很多的錢。我爸就是,他給我買了新房子!”

餐桌安靜下來。

方衛國想笑,卻擠不出,莫名的心酸湧上喉間,梗阻,乾澀。

對於開發商來說,可能就是少賺一個億兩個億的差別,可是對於業主,奪走的,或許是他們一代人的努力,以及幾代人的希望。

“嗯,瓦匠也是高薪工作,你爸爸就是優秀的代表。我們都住不起新房子。”

潘慧把剝好的基圍蝦放進小男孩碗裡,“吃蝦。”

“謝謝奶奶。”

小男孩魏無疾終於露出笑容,“阿姨以後肯定也會讓奶奶住上新房子的!”

潘慧發愣,而後複雜一笑。

“當然了。你們課本上不是說,小明去當了律師,小紅去當了醫生,小青做了瓦匠,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方晴接話。

江辰看著晴格格,“現在教科書上好像沒有這一句了。”

“嗒。”

是不是典型的自找苦吃?

桌底,腳背又捱了一下。

“那你可得好好學習,也要多吃點飯。要不然以後恐怕超越不了你的父親。”

方衛國給孩子夾青菜,“幹瓦匠不僅需要聰明、技術,還要有力氣。”

“爺爺。我給我爸打下手就好了,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瓦匠,沒有人能超越的。”

方衛國啞然,哭笑不得。

“行了,別打擾小朋友吃飯。”

潘慧和藹可親,“慢慢吃,吃完了奶奶給你盛。”

飯後。

小男孩堅持要幫忙洗碗,說是在家裡也是這麼做的。潘慧沒有拒絕他。

方衛國趁機將兩個孩子叫到跟前。

“那個綠地的高管,傷的嚴重嗎?還手是不是就是互毆?”

“方叔,你還懂法律?”

“你叔雖然沒什麼文化,但常識還是有的。”

方衛國沉著眉道:“能夠教育出這樣的孩子,那個瓦匠肯定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一定是被逼急了,衝動之下才會動手。”

“法律只講究事實。”

方晴墨守成規的道。

“打人就是打人,事發的地方有全程監控,整個過程都被記錄了下來,對方沒有對他進行任何身體觸碰,是他主動衝過去動手,並且對方捱打後也沒有還擊,如果得不到諒解,輕則行政拘留,如果傷勢嚴重,不是沒有刑拘的可能。”

方衛國皺眉。

“刑拘?坐牢?有這麼嚴重嗎?明明是受害者,維護自己應有的權益,難道有錯嗎?他坐牢了,這孩子怎麼辦?這孩子不就毀了?他長大以後會怎麼想?會不會痛恨這個社會?會不會幹出什麼更嚴重的事情?這個世界還有黑白嗎?強盜一點事沒有,受害者反倒要受牢獄之災,難道老百姓面對欺壓,只被允許忍氣吞聲,逆來順受?”

“方叔,你說的都是主觀感情,法律講的是客觀事實。”

“別和我說什麼主觀客觀。”

幫張中全,方衛國是覺得礙於情面,是情分,不是本分,可是對於這對瓦匠父子,他覺得義不容辭。

“你學法律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伸張正義?這不是這份工作的天職嗎?”

江辰理智閉嘴。

“爸,正義不是嘴巴上說說的那麼簡單。比如你今天去超市買菜,人家缺斤少兩,你去理論,結果人家拒不承認,說你胡攪蠻纏,你能因為生氣,動手把人家教訓一頓嗎?”

方衛國語塞,知道論口才,十個他都不會是閨女的對手,於是他威嚴的一揮手。

“別和我東扯西拉。我只知道,那些人活該!法不外乎人情。打人是不對,可是法律就不能考量前因後果,不能有一點溫度嗎?動手就要坐牢?”

“我沒說一定要坐牢。”

“你是沒說,可是那些人會放過一個敢對他們揮拳的瓦匠?他們肯定會想方設法施加壓力,利用自己的金錢地位,虛構傷勢,貼個創口貼就能解決的問題,他們能開出腦震盪的診斷證明出來!”

方晴默不作聲。

“假如他去坐牢,這個孩子就是罪犯的後代。他現在還小,等他以後知道了這個社會的真相,知道了職業的高低貴賤,想要去考公,進好的企業,卻因為他爸爸的‘犯罪記錄’而直接被抹殺,到時候,他會走上什麼道路?更何況他爸爸還是蒙冤受屈。你們看新聞了嗎,一個小孩,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被別人侮辱,殺害,結果那些人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懲處,逍遙法外。結果這個孩子長大以後,反過頭,把仇人一家全部都殺了。”

方衛國壓抑著聲音,避免被廚房聽見,“你們是不是想這個孩子步這樣的後塵?”

江辰悄然往旁邊挪了挪,似乎是為了躲開方叔飛過來的唾沫星子。

承受父親滔滔不絕的方晴扭頭:

“你跑什麼跑。”

方衛國目光轉移,看著“吊兒郎當”的江辰,似乎突然回過味來,情緒收斂。

“你們……是不是想好了對策?”

“反正我的專業,解決不了。”

方晴言簡意賅。

她的專業,是法律,而這條路徑已經嘗試過了,沒能走通。

不過解決問題的辦法從來不止一種,比如父親舉的這個沉重事例,當法律無法給予自己公正,“犯罪”,未嘗不是一種候補選擇。

“叔,我和方晴,研究研究。”

方衛國看出端倪,端詳著形象有點滑稽的傢伙,右後頸的卡通創口貼難免又闖入視野。

“你們兩個,是不是真當我們老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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