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黃猿如刀般鋒利的話語,澤法有些煩躁,有些難受,有一股憋在心裡無處發放,他只能深吸一口雪茄,忽視雪茄不過肺的原則,讓充滿苦辣味道的厭惡進入肺部,以一種持續傷害身體的方式,來稍稍宣洩心中那萬分不到的一絲怒火。
“你有具體仇人的物件,但僅僅是殺死他,無法宣洩你的怒火。你只能選擇向海賊這個代表了罪惡,也是你一生都在打擊的群體復仇,每狩獵一個海賊,或許能讓你好受幾分,能寬恕自己幾分鐘。但這樣的行為不過是一個懦弱的復仇者,將腦袋蜷縮在自己設計的一份田地之中,而不敢直面真正的問題。”
黃猿放下手中的雪茄,望著澤法,平靜地問道:“澤法,你覺得你真正的仇人是誰?”
澤法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抽著雪茄。
黃猿繼續說道,這次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嚴肅之色,“在我看來,你所經歷的所有悲劇,你所需要面對的仇人,從來不是那一兩個海賊,而是這個充滿了混亂和剝削,滿是哭泣的世界,你的真正敵人,也不是那幾個海賊,而是親手製造出了這片地獄般世界的世界政府,是他們創造了這個充滿悲劇的世界,是他們透過無底線的剝削和欺壓,源源不斷地製造出了海賊。
只要世界政府的統治還維持一日,那海賊就殺不完!因為正是他們源源不斷地製造出更多的海賊!
而作為世界政府武力體現的海軍,你們何嘗不是那些海賊誕生的幫兇。
海軍作為世界政府的幫兇,和世界政府合力製造出更多的海賊,然後那些海軍,那些無辜的平民,又被你們所製造出的海賊所殺死。
換句話說,曾經的你,也是殺害你妻兒,殺害你那些弟子的幫兇之一!”
當黃猿的最後一句話出口後,就連平常一貫保持懶散,喜怒不顯於神色的青雉,也變了臉色,他嘴巴微張,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黃猿的話語。
而作為直接的當事人,澤法心中本能地不願接受黃猿的觀點和思想,他覺得這一切簡直荒誕至極。
自己這個一生都在追求正義事業,為了正義加入海軍,為了正義一路拼搏戰鬥,直至走到大將之位的人,竟然成為黃猿口中導致妻兒慘死的幫兇!
這樣的結論,澤法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完全否認了他所有的人生,讓他為之努力的一生都彷彿一個笑話。
“你這個混蛋!你在這胡言亂語什麼?”澤法再也剋制不住地站了起來,想要對黃猿出手,坐在他面前的青雉也緊跟著站了起來,想要勸阻老師。
唯有黃猿,還是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他抬手阻止了青雉的動作,然後對著想要對自己出手的澤法問道:“難道不是嗎?你作為海軍的大將,你所執行的每一個任務都是打擊罪惡的正義之行嗎?你身為海軍,沒有幫助加盟國鎮壓國內的叛亂?哪怕那些發動叛亂的平民只是因為天上金和國王的剝削,活下去,吃不飽飯的饑民!你身為海軍大將,難道對於天龍人每三年一次的狩獵,也毫不知情嗎?”
黃猿的每一個問題,都在抨擊澤法自詡正義的內心,但最後一個問題出口時,別說是澤法,就連青雉的臉色都出現了變化。
天龍人三年一次的狩獵,這是每一個心中還有著基本良知道德的海軍,在知曉內情後,都無法直面的罪行。
身為每次狩獵時,封鎖島嶼和島上居民的執行者,海軍是無可爭議的幫兇,甚至稱之為並列的兇手也不為過。
所以當黃猿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後,哪怕憤怒的澤法,也在這一刻找不到立場反駁黃猿。
他當然可以說,他自己沒有參加這樣的活動,他也同樣不贊成這樣的行為,但事實就是他作為海軍大將,對於這樣的行為是知情的,同時他手下的海軍中,有將士參與了類似的封鎖行動。
“所以,你看。是誰在源源不斷地製造海賊,是世界政府,是作為幫兇的海軍,是那些結盟國的國王和貴族。是他們製造出的海軍,殺死了你的妻兒,殺死了你的學生。你不停狩獵海賊的行為,就像是在一個被不斷排洩垃圾的水塘裡,不斷去打撈垃圾,而不是想辦法去解決製造垃圾的源頭。
澤法大將,說實話我很欣賞你過去為了正義而堅守的行為,但我也很惋惜,你的正義,只有那麼渺小的一畝三分地。
如果真的想要為過去那些犧牲的人,無論是你的妻兒,還是你的弟子,亦或者是那些毫不知情的基層海軍,那些無辜的平民報仇,那我希望你可以正視你的仇恨,明白到底是誰在製造這些悲劇。”
黃猿的話說完,澤法剛剛好爆發的憤怒,也在黃猿的話語中逐漸平息,他重新坐下,看了黃猿一眼,然後叼著雪茄,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