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消慶再次嘆氣:“你讓我擋他往上爬的路,難做。”
窗邊落下一隻雀兒,灰而圓,昭昭揉碎點心,用粉屑餵它。
“難做就別做,我送錢與你買棺材即可。”
她漫不經心地說:“我背靠大樹好乘涼,李清文再記恨我,也不敢貿然要我命,只能僱些嘰嘰喳喳的跳樑小醜,傳些似是而非的謠言。”
“你就不一樣了,你是他舊主侄子,無依無靠沒家世,他爬得越高,想踩死你越容易。你不急嗎?”
謝消慶怔住:“……我們好歹是盟友。”
昭昭不需要沒用的盟友。
雀兒飛走,她拍去手中的粉屑:“怎麼,你也想像那畜生一樣,靠女人活命往上爬?”
“我……”謝消慶欲言又止,他心裡有些失望,說不清是因昭昭劃清界限,還是因她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彷彿他只是她腳邊一條可有可無的狗。
“我去做。”他掩飾失落。
這種溫順的態度總讓昭昭想起小多,每當她豎起刺時,小多就會像團棉花似地擁住她。
如今故人已逝,她才後知後覺地想:棉花被針扎時,究竟疼不疼?
昭昭垂眼瞧著杯中自己的倒影,不知對誰說了一句:“我會管你的。”
這句話不輕不重,落進謝消慶耳裡卻有千鈞。
眼前人沒有心,有也不在他這裡,他明白,他知曉,可他還是笑了笑:
“我聽你話,你教教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昭昭喜歡順手的人或物,她的腰刀較尋常的短兩寸,出鞘照樣能殺人:
“李清文沽名釣譽,行事如做戲,極擅蠱惑。他料理難民時必定親力親為,極得人心。”
謝消慶嘆道:“好一副皮囊與心智,偏長在這等人面獸心、欺世盜名之徒身上。”
昭昭繼續說:“他要演,你別爭,隨他怎麼出風頭。”
“那我去做甚?”
“去學學怎麼使錢。”
昭昭丟出一袋銀子,點撥關竅:“這年頭兵荒馬亂,前軍推進,最怕後方不穩。此番江尚書讓你二人賑濟恤下,既是提攜李清文、為他攢政績,也是防著難民們走投無路,暴起入城作亂。”
“這本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昭昭屈指敲著桌案,“可若這負責賑濟的大人貪汙漏餉,又當如何呢?”
謝消慶心有隱憂:“姓李的是聰明人,不會在這關頭做糊塗事。”
“莫須有的罪名,他做沒做,重要嗎。”
昭昭笑:“難民們願意信就行。謠言三人成虎,到時再花錢僱些乞子,在京中大肆傳唱,再清白的人也臭了。”
謝消慶沉吟片刻,將錢袋收進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