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飛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座位上,雙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手中的酒杯也隨之晃盪,杯中的酒液在燈光下泛起層層不安的漣漪。他的眼神慌亂地四處遊移,嘴唇張了張,卻半天發不出一點聲音,彷彿喉嚨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
當年的場景再次浮上陳小飛的心頭……
多年前的那個深秋,省.委組織部大樓的走廊裡寂靜得可怕,只有陳小飛的皮鞋聲在空蕩蕩的樓道里迴響。他緊握著那份機密檔案,手心全是冷汗,檔案上“優秀年輕幹部交流任職建議”幾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半小時前,江志國把他叫進辦公室,面色凝重地告訴他,有人實名舉報這份名單洩露了,目前所有線索都指向他。
“小飛,這次事情鬧大了。”江志國靠在真皮座椅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上面要徹查,你也知道,一旦查到我頭上,咱們都完了。”他頓了頓,目光如炬地盯著陳小飛,“但你還年輕,只要你扛下這件事,我保證,日後絕不會虧待你。”
陳小飛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發冷。他當然明白,這份洩密檔案背後,是江志國為了給親信鋪路,提前洩露了重要資訊。可如今,自己卻要成為替罪羊。辦公室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窗外的梧桐樹葉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每一聲都像是命運的倒計時。
“處長,我……”陳小飛剛要開口,就被江志國抬手打斷。
“別猶豫了,那個舉報人夏小平是個瘋子,只有主動辭職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江志國扔過來一份早已準備好的辭職信,“主動辭職,承擔洩密責任,組織不會把你怎麼樣,最多給你個黨內警告的處分。等風頭過了,我再想辦法拉你一把。”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陳小飛面前,“這裡面有五十萬,先拿著應急。”
陳小飛盯著那張銀行卡,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想起自己農村出身,寒窗苦讀才考上名校進入省.委組織部,本以為能闖出一番天地,卻沒想到會陷入這樣的絕境。可如果不答應,以江志國的手段,自己不僅保不住工作,甚至還可能背上更重的罪名,變得寸步難行。
“我答應。”陳小飛的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快認不出來了。他拿起筆,在辭職信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像是在割自己的肉。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徹底毀了,但也和江志國綁在了同一條船上。
三個月後,陳小飛頂著洩密者的罪名離開了組織部。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一蹶不振時,他卻突然宣佈下海經商,成立了鑫達礦業。
而江志國也信守承諾,利用自己在組織部工作的便利,給他引薦了很多領導幹部,這些人在專案審批、資源分配上為鑫達礦業大開綠燈。曾經的官場失意者,搖身一變,成了商界新貴,而這一切的背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頂罪交易,是權力與利益的骯髒勾結。
這些年來,陳小飛雖然賺得盆滿缽滿,但是洩密事件仍舊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如果不是幫江志國頂罪,也許他現在也是廳級幹部了……
馮天明目光如炬,緊緊鎖住陳小飛,那眼神彷彿能穿透陳小飛的內心。他不緊不慢地又抿了一口酒,酒液順著喉嚨滑下,發出輕微的“咕嚕”聲。
隨後,他輕輕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語氣加重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小飛,這麼多年了,你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遺憾嗎?明明是前途無量,卻因為某些人斷送了自己的前途,太不值得了!”
陳小飛額頭瞬間冒出細密的汗珠,一顆顆順著臉頰滑落,打溼了他的衣領。他抬手慌亂地擦了擦,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天明常委,那都是過去的老黃曆了,提它幹啥。當年就是一場誤會,我一個小角色,捲進去也是身不由己。”說著,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哀求,雙手不自覺地搓著,彷彿這樣能緩解內心的緊張。
馮天明眉頭一皺,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他身子猛地前傾,雙手撐在桌子上,靠近陳小飛,“誤會?要是誤會,你怎麼會辭職下海?志堅部長跟我說的時候,可沒覺得這是個誤會。小飛,咱們是老同學,我還能害你不成?”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一把重錘,重重地敲在陳小飛的心上。
這時,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劉天金端著泡好的普洱茶,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大哥,普洱茶泡好了,您嚐嚐。”他把茶小心翼翼地放在馮天明面前,又偷偷瞟了陳小飛一眼,只見陳小飛臉色慘白,眼神中滿是恐懼。劉天金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便像只受驚的小老鼠,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馮天明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茶香嫋嫋升起。他抿了一口茶,然後目光冷冷地看向劉天金,“天金啊,你先出去吧,我和小飛再聊聊。”劉天金連忙點頭,如同小雞啄米一般,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那關門聲在寂靜的包間裡顯得格外清脆。
面對來自馮天明的壓力,陳小飛深吸一口氣,但身體卻依然止不住地顫抖,“天明常委,今天咱們老友重逢我是真心高興。”他說著,突然站起身來,端起桌上滿滿一壺酒,“但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人生在世誰都有遺憾,換個活法也不錯,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這壺酒我幹了,就當咱們今晚沒見過面,今後也不要再見了,我還想好好活著呢!”
陳小飛雙手顫抖著將那一壺酒灌入喉中,辛辣的酒液如同一團火,順著食管一路燒灼到胃裡,嗆得他眼淚都快出來了。他強忍著不適,把酒壺重重往桌上一放,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隨即便腳步踉蹌著就往包間門口走去。
馮天明坐在原位,目光冷峻地看著陳小飛的背影,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小飛,有些人現在很危險,與他為伍就像守著一顆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爆了。你要是哪天想通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陳小飛聽到這話,身體明顯晃動了一下,但他還是沒有回頭,匆匆拉開門,逃也似的離開了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