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鈴兒慢慢地撫摩著案几上的地圖,緩緩說道:“現在回頭看,綠水灣這一戰,即使我們不打,也無關大局。虎猛已經開始撤離,他的部隊已經沒有了口糧,戰馬沒有馬料,一路上只能靠殺馬維持。那麼為什麼我們還會義無反顧地奔襲綠水灣截殺博虜績?”
“因為我們是卡拉德人,所以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一個敵人踐踏卡拉德帝國的每一寸土地。”
九鈴兒目視帳內的部下,神情堅決,斬釘截鐵地說道:“決不允許。”
“聯隊長塔洛斯為保衛卡拉德而死。”
“敵人還在我們的國土上耀武揚威,還在攻打我們的城池,還在殘害我們的百姓。不徹底趕走他們,我們絕不罷休。”
“敘拉託斯城地理位置險要,易守難攻。按照我們最新得到的訊息分析,提提脫兒只有一萬多人,而敘拉託斯城內有三千多守軍。以一萬多人攻打就想破城,短時間內沒那麼輕易成功。”
“所以提提脫兒是佯攻。厄毗諾薩的拓土部落大軍才是主攻。拓土部落的部隊一旦拿下厄毗諾薩,兵峰直指安普雷拉,他甚至可以繞過安普雷拉南下大肆擄掠。拿下厄毗諾薩他可以拓展拓土部落的空間,迅速蠶食周邊大片水草豐茂之地,擠壓一些小部落進一步西遷,連帶迫使卡拉德百姓的生存空間更加狹小。”
“但在庫賽特,穆勒剋有穆勒剋的考慮,色布刺有色布刺的計謀,庫賽特國的兩大勢力明爭暗奪,都想侵佔卡拉德的土地。現在看來俄德律薩戰場和北方厄毗諾薩戰場看似聯絡密切,其實他們各自心懷鬼胎,根本就沒有聯手的可能。尤其現在穆勒剋的部隊已經撤回大草原,他們想繼續攻擊俄德律薩已經不可能。色布刺得到這個訊息後,在計劃上肯定要變更。厄毗諾薩馬上就會有血戰。”
“所以現在看似非常危急的敘拉託斯城其實堅若磐石,反而暫時情況尚可維持的厄毗諾薩城隱含著巨大的危機。”
“嗚……嗚……”
密集而急促的牛角號聲突然沖天而起。九鈴兒和帳內眾人面色大變,幾乎不約而同地飛身而起,向帳外衝出。戰鼓聲突然像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
一支騎兵隊伍從天地之間飛速射來。這支軍隊成戰鬥衝鋒佇列一字橫排,以排山倒海般的駭人氣勢洶湧撲來。大地在抖動,在輕微的顫慄。五彩繽紛的旌旗在迎風飄揚。戰馬在奔騰,巨大的轟鳴聲驚天動地。戰鼓在吼叫,渾厚的聲音直衝雲霄。大營內一片慌亂,各部人馬在各種牛角號聲的指揮下,紛紛列隊,集結隊形。
九鈴兒和希奧逸夫等人縱馬出營,向遠處眺望。
“風暴伽遜札!”希奧逸夫突然大聲叫起來,“是雙河騎兵,風暴騎士伽遜札德來了。”
九鈴兒緊懸的心立即放了下來。用戰鼓指揮部隊按常理來說應該是卡拉德自己的軍隊。但現在和庫賽特人交戰時期,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自己的部隊不就是用牛角號嗎?敵人也可能仿效卡拉德軍隊用戰鼓。庫賽特人鳴泉部落的伊迷扎就是用戰鼓指揮作戰。
聽到希奧逸夫地叫喊,一群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九鈴兒回頭望望大營,大營裡騎兵尚未集結完畢。他再望望迎面趕來的雙河騎兵,目測了一下雙方的距離,知道一旦真是敵人來襲,自己的部隊就會像博虜績的大軍受襲一樣,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庫賽特人的紅鷹鐵騎。什麼時候自己也能訓練出一支無敵天下的鐵騎呢?他轉目望向索拉信。他想問問他,斥候隊為什麼沒有偵察到這支部隊?
索拉信也非常疑惑地回望著他,十分茫然。他沒有辦法解釋。對面的騎兵隊伍速度不減,依舊在狂奔。最前面的中間一排,赫然是一片突出的白馬佇列。它們漂亮的身影映襯在藍天綠地之間,顯得格外得耀眼奪目。
九鈴兒和他的部下久聞伽遜札德的大名,雖然沒有見過他,但聽到他的傳聞太多了,各人心裡都很仰慕崇拜他。馬上就要見到名揚天下的人物,大家的心裡充滿了好奇和興奮。
伽遜札德,是帝國東南雙河流域候森富勒格人。他出身於官宦世家,其父曾經是的宮廷中央大員。伽遜札德雖然有一身本事,但由於母親出身卑賤只是東方沙漠裡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成年後的伽遜札德也只能在家鄉小鎮上充當一名抄寫員。然而他很快便獲得了著名學士穆安的賞識,被穆安招為女婿。穆安在巴魯·吉勒德家族中頗有名望,為了自己女婿的前途,他把伽遜札德送到帝國首都,拜名震天下的大學士盧知爾為師。
伽遜札德在東方長大,他自己是一個慷慨悲歌之士,豪爽而尚武好義,根本就不喜歡讀書。他不等把書讀完,便告辭老師回到家鄉。不久,岳父將他推薦給希巴勒·祖姆爾城的市政官:巴魯·吉勒德家族的涅由吉。涅由吉非常看好伽遜札德,安排他做了自己財務事務官。但伽遜札德根本沒有文人的氣質,幹這些事都是用非所長,但也表現得不是太壞。
過了兩年,涅由吉因為宮廷之亂受到牽連,被押往帝都。伽遜札德知道涅由吉被人陷害,出於義憤,他化裝成一個僕人,一路跟隨保護。涅由吉在帝都被判流放泰爾山荒漠區,那地方處於納哈撒大沙漠腹地條件極其惡劣根本不適宜生存。伽遜札德看到涅由吉無辜獲罪,孤苦可憐,乃義憤填膺決心親自護送。兩人走到中途,涅由吉就遇到了赦免的機會。伽遜札德親自將故主送回家,獨自一人返回家鄉。因為這件事,伽遜札德的俠義之名傳遍東土,聲名大噪。伽遜札德不久被舉薦為雙河督區的行政事務主官。行政事務官是文官,但在這裡是個武官,相當於一個督軍。所謂雙河督區,便是散佈在雙河流域的若干藩屬國,亦即大大小小的遊牧部落。雙河督區行政事務主官的職責,便是監視這些部落,不許他們造反。大概因為出身的關係,或是受到的教育和普通人差異比較大,伽遜札德極端仇視這些遊牧部落,好像和他們有血海深仇似的。每次,只要他接到有部落造反的訊息,他就會勃然大怒,義憤填膺,立即率部去平定叛亂,常常深入邊陲,望塵奔逐,日夜繼戰,好像這些部落和他私人有深仇大恨一樣。伽遜札德和叛亂者交鋒,從來都不留活口,盡屠全族,當真是雞犬不留,其血腥殘暴,令人聞風喪膽,莫敢捋其須。
伽遜札德喜歡騎白色的馬,常常在浩瀚的沙漠風暴裡縱馬飛馳絞殺叛亂,像沙漠裡的撒旦一樣,他命令自己的衛隊士兵也都騎白馬。因此,伽遜札德有一個聞名遐爾的綽號叫風暴騎士。
伽遜札德的部隊軍容整齊,旗幟招展,士兵們盔甲鮮明,武器鋒利,一看就是一支訓練有素,戰鬥力極強的部隊。他們在距離九鈴兒大營約百步的地方緩緩停了下來。
九鈴兒和幾個部下面面相覷,自慚形愧。和伽遜札德的雙河衛兵比起來,自己這支科瑞尼亞要塞的邊軍,就像臨時拼湊的雜牌軍一樣。戰馬是從庫賽特人手上搶來的。只有一部分軍官配有頭盔鎧甲,大部分士兵都是普通的皮甲,包括九鈴兒自己,他連皮甲都是破的。歷經兩戰之後,原來的騎兵幾乎損失了一半,現在都是步兵在臨時充當騎兵用。
希奧逸夫興奮地對九鈴兒說道:“萌貨,我們去迎一迎。”
九鈴兒大叫一聲:“兄弟們,我們去迎接風暴騎士。”說完打馬率先衝了出去。
對面軍隊的白馬隊伍隨即做出反應,在一個全身鎧甲,身披大氅的軍官帶領下,旋風一般飛馳而來。
“札德……”希奧逸夫早早飛身下馬,站在距離白馬鐵騎很遠的地方舉手大聲喊道。九鈴兒和手下隨即跟在希奧逸夫後面,紛紛跳下馬來。
飛馳的隊伍有一百騎,清一色的白馬,士兵們都高大威猛,氣勢不凡。隨著一聲號令,飛馳的隊伍突然就停了下來,顯出部隊戰士們精湛的騎術。
“原來是逸夫兄,好久不見了。”全身鎧甲的軍官端坐在戰馬上,望著希奧逸夫笑著說道。隨即他飛身下馬,大步走過來。九鈴兒和幾個部下目不轉睛地看過去。
這個軍官就是伽遜札德,他三十多歲,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勻稱,長相很是俊美,一雙大眼睛熠熠生輝。大概是多年從軍的關係,他顯得非常的沉穩和冷靜,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武勇之氣。
希奧逸夫和眾人趕忙行禮。伽遜札德一把抓住他的雙手,爽朗地笑道:“半年多沒見,你瘦了許多。”
“庫賽特人不斷入侵,把我們搞得焦頭爛額。兄弟能夠及時趕來,真是太好了。”希奧逸夫激動地說道。
“接到督察大人的文書,我立即率三千鐵騎日夜兼程趕來,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突然出現?”
“我們抄近路,準備直接到俄德律薩。途中斥候偵察到山口渡駐有部隊,我們以為是庫賽特人,就直接趕來了。”
希奧逸夫恍然大悟,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把我們嚇了一跳。來,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九鈴兒,科瑞尼亞要塞大戰的九鈴兒。”
九鈴兒上前一步恭敬地重新見禮。
伽遜札德沒有回禮,他非常吃驚地望著,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九鈴兒,笑意慢慢地湧上他英俊的面龐。
“好。沒有想到你這麼年輕,年輕的讓人嫉妒啊。”伽遜札德用力拍拍九鈴兒的肩膀。兩個人差不多一般高大,一般強壯。但伽遜札德一身戎裝,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官,穩重而又不失威嚴。九鈴兒散亂著一頭長髮,衣裳破舊,怎麼看都像一個落魄的憨厚老實的好像沒有什麼經驗的年輕侍衛。
在年長許多歲而且成名已久的伽遜札德面前,九鈴兒顯得有些拘謹。他面紅耳赤,吶吶無語,只是用很崇拜的目光望著對方。
伽遜札德從九鈴兒的眼中看到了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敬重,他的心裡感到非常的舒坦。大半年來,這個九鈴兒突然從東土崛起,並且隨著連場大戰,名氣越來越響,甚至有超越自己的勢頭。這使得他心裡一直都十分不舒服。自己因為出身不好,歷經坎坷磨難,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然而眼前這個據說是庫賽特人的奴隸,出身比自己更是差了不知道幾個十萬八千里,卻因為機緣巧合,一躍而成為科瑞尼亞要塞邊軍的聯隊指揮官。自己努力了十幾年,付出了無數的艱辛和血汗換來的東西,這個被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野人小子輕而易舉的就在幾個月的時間內得到了,雖然從官職上來說尚有差距,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幸運,而是令人嫉妒得發狂的幸運了。
在和平年代,大家都不願意加入邊軍,除非迫不得以。一則邊軍所處環境都是荒遠邊境,人跡罕至之地,二則一旦邊境有摩擦,生死沒有保障,第三待遇也不好。但在戰爭時期,邊軍卻是最容易得到軍功,獲得升遷機會的地方。九鈴兒的幸運就是他在最合適的時候,在最恰當的地方,加入了邊軍,並且參加了一場罕見的戰鬥。
現在在科瑞尼亞要塞大戰中倖存下來計程車兵基本上都是軍官,沒有位子的也領著百人隊隊長的俸祿。上天對同樣努力的人從來都不給予公平的機會,公平的回報。
希奧逸夫隨即把其他幾個聯隊長、大隊長介紹給伽遜札德。紅鬍子阿蘭的名氣在東土好像也不小,伽遜札德特意和他聊了兩句,似乎對他非常熟悉。
伽遜札德和九鈴兒眾人寒暄完畢,返身命令部隊就地駐紮。並向大家介紹他身後的手下。
伽遜札德的弟弟:伽遜耶,伽遜札德的部下:顏噶厄、擅爾箕、格烏岸吉、置歐達安等幾個聯隊指揮官和聯隊長見狀立即趕過來和九鈴兒、希奧逸夫等人行禮問好。
在伽遜札德的要求下,大家席地而坐,傾聽九鈴兒對這幾天俄德律薩城戰場上幾場戰鬥的敘說。
“現在穆勒剋手下的第一大將虎猛佔據格列登,有部隊上萬人。對俄德律薩來說,不攻下格列登,它就處在交戰前線,非常不安全。只有將庫賽特人趕回大草原,俄德律薩之戰才算徹底結束。”九鈴兒非常詳細的敘說了好久,最後說道。
“小萌貨的口才很好,交待的非常清晰。戰也打得好,的確名不虛傳。”伽遜札德非常欣賞地望著九鈴兒,由衷地讚道。
接著他繼續說道:“現在俄德律薩戰場已經處於僵局,要開啟突破口必須另想辦法。我同意小萌貨的意見,北方敘拉託斯和厄毗諾薩兩處戰場的成敗,直接關係到整個東部戰局。它極有可能就是我們能否擊退庫賽特人的關鍵。逸夫兄應該立即趕回俄德律薩城,親自向督察大人彙報此事。”
希奧逸夫點點頭,“你們還有什麼事要我傳達的,我現在就趕回去。”
“我軍急行軍二十幾日,人疲馬乏,急需休整和補給。我希望明天就可以得到糧草,另外希望俄德律薩能給我們這些援軍士兵送一點慰勞犒賞,最好多些酒肉。”伽遜札德笑著說道,語氣裡完全沒有商量的意思。
希奧逸夫遲疑了一下,神色凝重地點點頭。
下午,伽遜札德派人邀請九鈴兒等人趕到他的營寨,大家聚在一起吃肉喝酒,胡亂神侃。九鈴兒自從主持科瑞尼亞要塞軍隊以來,秉承德瑞卡斯的一套治軍辦法,嚴禁將士飲酒聚會。紅鬍子等人雖有怨言,但也不好公然違抗軍紀。今天逮到機會,好不快活,一個個狂吃猛飲,渾然忘記戰爭尚未結束。
九鈴兒不喜飲酒。他自從與剎古爾、阿達庫·魯姆老伯分別後便沒再正式喝過,他很難接受這個東西,雖然聞起來香香的,但他就是不喜歡,而且酒量非常不好。東土很多人善飲,能喝一罈酒的非常多。九鈴兒試過幾次,每次泯那麼一小口,立即就會酩酊大醉。伽遜札德似乎格外垂青九鈴兒,殷勤勸酒。九鈴兒擋不住,馬上不勝酒力,話漸漸得越來越多。
“幾年前在雙河督區邊陲,大人曾經帶著數十騎巡視邊境,突然遭到庫賽特數百騎的圍攻。大人臨危不懼率部且戰且退,親自衝殺在前,酣呼鏖戰,連續衝殺敵陣,殺傷數十人,最終率部成功突圍。大人之勇,庫賽特人至今念念不忘。”
“陳年往事,你是聽誰說得?”伽遜札德不以為意,隨口問道。
“是大元帥說的。就是庫賽特的穆勒剋大元帥,大元帥對你很是忌憚,我在庫賽特時,數次聽他提到你的英勇。”
伽遜札德大笑起來。他今天格外高興。可以得到庫賽特汗國穆勒剋的誇獎,的確讓他感到自己非常有成就感。
九鈴兒連喝十幾杯之後,完全醉倒,人事不知。紅鬍子幾個人在酒宴結束之後,把九鈴兒直接橫放在馬背上,任他一路狂吐,緩緩回營。
第二天中午,希奧逸夫風塵僕僕趕回山口渡。督察法戎已經接受了九鈴兒的建議,命令他率部趕到席隆尼亞。在席隆尼亞接受補給之後,立即北上,到安普雷拉會合先期到達那裡的兵事事務官希奧·宜嬰。然後一切戰事由九鈴兒自行決定,儘快擊退庫賽特拓土部落的入侵部隊。置昂迅和德歐喬兩人因為手下計程車兵已經全部轉入九鈴兒的騎兵部隊,被督察法戎招回俄德律薩城。伽遜札德的三千部隊就地駐紮,隨時接受補給,待後續援軍趕到,再聯合進攻格列登的虎猛,將庫賽特人趕回大草原。
九鈴兒酒醉剛醒,頭痛欲裂渾身痠痛,心裡暗暗發誓,決不再貪杯飲酒,貽誤正事。部隊隨即開拔。九鈴兒在希奧逸夫的陪同下,勉強振作精神,到伽遜札德大營向他辭行。伽遜札德勉勵了幾句,親自將九鈴兒送出營寨。
“札德兄,你認為小萌貨此去,勝績如何?”望著逐漸消失在視野裡的九鈴兒,希奧逸夫心事重重地問道。
“小萌貨很有打仗的天賦,他對戰爭全域性的理解和掌控非是我們所能比及。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的部隊人數少,實力弱,根本不堪一擊。何況他和拓土部落仇深似海,此去和拓土部落正面對決,色布刺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報仇機會。”
“假如庫賽特人對安普雷拉地區勢在必得,色布刺有可能親自趕到厄毗諾薩。以色布刺的實力,只要攻下厄毗諾薩城整個安普雷拉地區就完全無險可守,小萌貨恐怕難逃敗亡的命運。”伽遜札德平靜地說道。
“難道我卡拉德國真的衰落了嗎?”希奧逸夫無奈地說道。
伽遜札德嘆了一口氣。“差不多。當年涅雷採斯陛下在潘德拉克大敗,卡拉德國就已經走向衰落了。草原上的庫蠻又趁機寇邊,屢屢入侵,邊各地飽受摧殘蹂躪。”
“而當今女皇拉蓋婭卻在帝都賣官鬻爵,增賦加稅,造宮修殿,極盡驕奢淫逸之事;宦官朋比為奸,橫徵暴斂,擅權禍國;無數忠臣義士空有一身抱負卻無用武之地;眼看著貴戚宦官把持朝政,他們上躥下跳,輪番折騰,終有一天要將這大好河山付之一炬。卡拉德國已經搖搖欲墜,四分五裂已經不遠了。”
希奧逸夫大驚失色四處亂看。“札德兄你瘋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的出來。這些事離我們都太遠,也輪不到我們這些人操心。還是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危急吧。”
“有什麼辦法,不就是要兵嘛。你要是能變出上萬部隊出來,大事可定。”
希奧逸夫突然想起來什麼。他望著伽遜札德笑道:“我有辦法了。”
卡拉德1084年5月。五月。
天高雲淡,風和日麗。科斯昂河的河水清澈冰涼,在春風輕輕的拂吹下,一路歡快地歌唱著向東南方向流去一直流入塔倪西斯湖。兩岸的大樹和堤上的草地已經披上了嫩綠的外衣,顯得生機盎然,美麗宜人。
拓土部落的騎兵排成三個縱隊,正在涉水過河,趕往安普雷拉城。
色布刺緩緩下馬,神態安祥地走到河邊,舉目四望。
自從上個月聯合提提脫兒出兵攻打卡拉德國以來,部隊的進攻一直非常順利。輕而易舉就擊敗了督軍馬利齊俄斯的部隊,包圍了厄毗諾薩城,佔據了厄毗諾城周邊好幾個小鎮。提提脫兒率領納察罕大軍一直追趕馬利齊俄斯打,將他趕進了敘拉託斯城。提提脫兒主力正對敘拉託斯城發起猛攻。
拓土部落的部隊在色布韜,色布晦的率領下,分兵合擊一路攻城,很快就完全佔領厄毗諾薩小鎮、羅卡那小鎮、玻瑞阿戈拉小鎮,色布刺隨即留下色布韜部守在厄毗諾薩城,總領厄毗諾薩城周邊各小鎮的人馬。在攻打安普雷拉城期間,色布韜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好主力部隊的側翼,保證補給暢通無阻,保證各地擄掠的財貨安全運回部落。色布刺則率領主力大軍一路西進直接包圍了羅卡那城,兵峰直指安普雷拉城。
就在安普雷拉戰場節節勝利之際,卻從俄德律薩傳來不好的訊息。穆勒剋的部隊在俄德律薩城下遭到慘敗,已經失利退回大草原。統軍主帥博虜績和博虜侵兩位那顏在撤退途中遭到卡拉德軍隊伏擊,全軍覆沒,當場戰死。
色布刺隨即投入主力,猛攻厄毗諾薩城。城中的軍民誓死堅守城池,戰鬥十分慘烈,色布刺親自趕到城下督戰,當天就佔領了厄毗諾薩城。
色布刺十分佩服穆勒剋的手段,談笑間殺入於無形之中。現在回過頭來看看俄德律薩失利的形勢,令人扼腕嘆惜的不是幾千人的傷亡,而是穆勒剋利用這場戰爭輕而易舉的就消滅了博虜東西兩部,重新將分裂的博虜部落統一了起來,並且基本上把中部庫賽特的反對力量徹底拔除。
現在中部庫賽特只剩下穆勒剋一個人的聲音,中部庫賽特的所有部落都控制在他的手裡,不但實力劇增,而且對柴坎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蒙楚格現在根本就沒有能力對中部和南部庫賽特指手畫腳,為所欲為了。
南部庫賽特在科瑞尼亞要塞失利之後,實力大減,已經失去了和穆勒剋抗衡的本錢。烏勒曼和呼魯那格等人非常聰明,立即就和穆勒剋結成了聯盟,以穆勒剋馬首是瞻,完全忘記了自己所統率的部落應該對柴坎表示效忠而不是野心勃勃的穆勒剋。
穆勒剋鼓動庫賽特人發動戰爭,趁機利用戰爭剷除異己,在中部和南部庫賽特建立起牢固的聯盟,重新擁有龐大的勢力,他想幹什麼?難道他想自己做庫賽特人的可汗?
色布刺是一個非常狂熱的人,對權利財富疆土都非常狂熱。拓土部落在去年幫助蒙楚格肅清柴坎的奸佞,取代阿契特部大伯克之位後,勢力急劇膨脹。這次他應穆勒剋之邀共同出兵入侵卡拉德國,實施南北兩路夾攻,態度非常積極。
他當然不會聽從穆勒剋的計劃,讓自己的部隊實施佯攻,牽制卡拉德國的兵力。他想佔據安普雷拉。他有雄心壯志,他想和兀兒渾和阿爾石南一樣,開拓疆土,帶領拓土部落的人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像阿契特部過去那樣成立自己的國家。
安普雷拉這個方向本來是北部庫賽特和柴坎王庭的勢力輻射範圍,安普雷拉疆域遼闊,物產豐美,可以給拓土部落帶來源源不斷,取之不竭的巨大財富,這才是一個部落興衰成敗的關鍵,也是色布刺一心想奪取安普雷拉的真正目的。
色布刺親率大軍直撲羅卡那城,但羅卡那城的頑強抵抗,攻城連續三天沒有實質進展,這完全出乎他的意外。前期拓土部落攻擊太順利了,各處的百姓聽說庫賽特人來了,聞風而逃。雖然攻城時也遇到一些零星抵抗,但完全沒有什麼威脅,色布刺很快就兵臨羅卡那城下。原先以為羅卡那城也會一蹴而就,沒想到卻碰上了異乎尋常的阻力。
色布刺的主要目的是想奪取安普雷拉城,佔據整個安普雷拉地區。所以他沒有把主力全部投上去,造成部隊在羅卡那城下耽擱了許多天。
提提托兒的部隊沒多久就把馬利齊俄斯打跑了,馬利齊俄斯一路後撤到約格律斯城,提提脫兒隨即分兵,一部佯裝成主力直接追到約格律斯城牽制卡拉德的援軍,真正的主力大部隊迅速則西進兵臨安普雷拉城下。現在提提脫兒天天派人催促,希望色布刺儘早結束羅卡那城的戰事,趕緊到安普雷拉城下匯合。他的牽制部隊已經吸引住了席隆尼亞方向的卡拉德軍隊,但他連續攻城,已經摺損了不少人馬。
但色布刺不為所動,為了減少自己的攻城損失,也為了消耗柴坎的實力,他按部就班的圍城,磨磨蹭蹭的攻擊,意圖逐步擠跨羅卡那城守軍的意志,消耗他們的體力和給養。
直到斥候回報塔農山脈發現了卡拉德國援軍的訊息,他才投上全部主力,以半天時間拿下了羅卡那城。城內的大部分百姓早就撤離了,只留下堅守城池的軍隊和誓死不降的部分百姓。他們浴血奮戰,直到全部戰死。
色布刺對來援的卡拉德軍隊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令他非常擔心的是納察罕人。
安普雷拉地區是大草原的延伸地帶,這裡納察罕有千餘部落,居住在塔農山脈之間的河谷裡,納察罕人也是庫賽特十二母狼之子的傳承人,他們最早一批西遷進入卡拉德境內,和卡拉德人關係經幾代人相處一直非常友好,曾經數次出兵幫助卡拉德人攻打烏懷特人和庫賽特人。卡拉德宮廷也沒有虧待過他們,對他們賞賜頗豐,首領封王,遣公主和親,在靠近部落的城鎮開設交易市場。幾十年來,彼此相處融洽。
納察罕人現在的大首領是黑羽王勒安勒歐。勒安勒歐在卡拉德境內的蠻族部落中德高望重,威信極高。他自身就是個名震四方的勇士,武功高強,手下大小首領幾百,軍隊數萬,其實力在東土首屈一指。他還是是一個處世圓滑變通,外交手腕極其高超的部落大首領。無論是已經死去的庫賽特可汗兀兒渾,還是他的兒子阿爾石南,更不要說卡拉德國的皇帝,都是他的朋友,誰都不會輕易去招惹他。
此次出兵入侵卡拉德,穆勒剋就親自拜訪了勒安勒歐,向他告明此事,並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已經快七十歲的勒安勒歐,依舊一頭黑髮,精神矍鑠。他望著年紀比自己小,頭髮卻已經花白的穆勒剋,搖頭苦笑道:“你小子殫精竭慮,一心想佔據卡拉德人的國土,害得無數的人血染沙場,拋屍荒野,遲早要遭到報應。自古以來,凡是無端引發戰禍,欠下累累血債的人,從來就沒有什麼好下場。像你這樣,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早晚要死於非命。”
“我母親是卡拉德的公主,這是天下皆知的事。要我出兵相助,絕對不可能。你無非想叫我袖手旁觀而已。好,我答應你。衝著幾十年的交情,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但我要告誡你一句話,這句話我曾經也對阿爾石南說過。帕迪沙阿國和卡拉德國互相打了幾百年,帕迪沙阿得到了什麼?帕迪沙阿國最強盛的時候曾經有二十多萬鐵騎,但他們現在佔據了卡拉德國一寸土地嗎?”
“一寸都沒有,帕迪沙阿國早已衰落,已經完全向東隱去。卡拉德國依舊雄視天下,無人可撼。再看烏懷特人,四分五裂,已經沒落。一部分西遷對卡拉德俯首稱臣,依附卡拉德,得以進入卡拉德領土苟延殘喘,繁衍生息。還留在草原上的烏懷特人和喀拉庫吉特人,他們人呢?他們先是被卡拉德人遠驅數千裡,接著又被你們趕盡殺絕餘眾泯滅,遠離故土,不知何蹤。你難道就不能從他們身上看到些什麼嗎?”
穆勒剋傲然一笑,一言不發,告辭離去。色布刺聽說之後,更是嗤之以鼻。“帕迪沙阿是什麼玩意,能和我們庫賽特人相提並論。勒安勒歐老了,沒有膽量了。”
納察罕族中還有一股勢力是居住在科斯昂河附近的白鷺部落,其部落首領叫鷺騰飛。他是勒安勒歐最看重的侄子,勒安勒歐看不上自己的幾個兒子,反倒一直想培養鷺騰飛做納察罕人的新一代黑羽大王。
但鷺騰飛似乎根本看不上這個什麼納察罕黑羽大王,很少去拜見勒安勒歐。他武功在納察罕族裡很不錯,號稱納察罕第一高手。曾經有一百多名納察罕勇士不服氣,從各地主動跑到科斯昂河找他比試,均遭敗績,一時間很是轟動。這支納察罕部落在卡拉德人的幫助下,雖然有一部分人還在堅持從事放牧業,但很大一部分人已經開始從事耕種安定下來,收入和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他們不但和卡拉德人雜居,而且還互相通婚,模仿卡拉德人的生活習慣,學習卡拉德人的文化語言,彼此之間關係融洽。這個區域已經成了蠻族和卡拉德人和平相處,共同生活的典範。許多小部落和敗亡的部落族眾紛紛長途跋涉趕到這裡,加入他的部落,尋求一份穩定和可以維持生計的生活。
也同樣因為這個原因,白鷺部落成了所有仇視卡拉德人的蠻族人都想剷除的敵人。在他們的眼裡,白鷺部落的人背離了自己的祖志,忘記了世世代代的仇恨,為了安逸富足的生活而出賣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兄弟,甚至於自己的民族,是一群十惡不赦的叛徒。
色布刺動用了色布韜,色布晦兩人,領一萬鐵騎,準備襲擊居住在科斯昂河附近的白鷺部落,將他們一舉擊斃,徹底從地面上抹去。然而他的計劃落空了。他的部隊除了燒掉一些草屋外,一個人都沒有殺死。整個科斯昂河附近生活的納察罕人、卡拉德人,統統的消失了,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全部都帶走了。
色布刺非常生氣。一定是納察罕黑羽大王勒安勒歐在第一時間通知了白鷺部落的鷺騰飛,讓他非常從容的組織部落人馬全部撤離了。他恨得咬牙切齒,暗暗發誓要報復勒安勒歐。
“大人,提提脫兒的信使來了,您要不要見他?”
色布刺回過頭來,對著色布晦說道:“不見了,你叫他回去告訴提提脫兒,馬凱布城內糧食堆積如山富的流油,他想要吃的,就去馬凱布拿!”
色布晦中等身材,一張黑裡透紅的臉龐,一把濃須,一雙眼睛總是隱隱約約射出幾絲戒備之色,看上去就是一個穩重心細的人。他沒有離開的意思,眉頭微皺,似乎有話要說。色布刺再次回頭,用疑問的眼神望著色布晦。
色布刺則非常強壯,他身形高達威猛,虎背熊腰,一張紫黑色的臉上卻出人意外地透出一股儒雅之氣,稍稍掩蓋了他眼睛內的暴戾和猜忌。
“有事嗎?”
“據斥候回報,鷺騰飛的部隊被斥候發現,被色布韜的部隊擊敗逃進了塔農山。頁石還圍住了鷺騰飛的家人。”
“哦。”色布刺高興起來,“抓住了嗎?聽說鷺騰飛有三個卡拉德人賞賜的妻子,容貌都很漂亮,可都有抓住了?”
色布晦膽怯地望了一樣色布刺喜笑顏開的面容,低聲說道:“卡拉德人的援軍突然出現,把他們全部救走了。”
色布刺的臉突然就沉了下來,“這麼點事都辦不好。頁石呢?”
“頁石的部隊被卡拉德軍隊包圍,已經全軍覆沒,一個都沒有逃出來。色布韜趕去時,卡拉德人早就跑了。”
色布刺十幾天以來,頭一次聽說自己的部隊受挫,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幾下。他強壓住怒火,悶聲問道:“損失了多少人?”
“六百多人。”
“知道卡拉德軍隊的頭領是誰嗎?”
“九鈴兒。”
色布刺的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又是這個野人。似乎這個九鈴兒自從離開穆勒剋以來,就成了拓土部落的夢魘。先是自己的一個兒子死了,接著自己的兄弟色布柬死了,再接著四大首領之一的色布鴻死了,而且每一次拓土部落的人都被他殺的狼狽不堪。
色布刺極度憤怒的臉笑了起來。
色布晦吃了一驚,詫異地望著色布刺。“大人……”
“好,好,好。”
色布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我們原來以為那個督察法戎在虎猛大軍壓境的情況下,即使伽遜札德的雙河援軍趕到了俄德律薩,他的部隊在人數實力上依舊處於下風,不會抽調援軍趕到安普雷拉場。現在看來我們錯了。督察法戎很可能已經看出來我軍的意圖,目的不是俄德律薩,而是安普雷拉城,所以他在俄德律薩戰場形勢很不好的情況下,依舊派出援軍。”
“這個九鈴兒帶來了多少人?”
“不清楚。我們的斥候沒有找到他們。不過據估計,應該在兩三千人之間。如果部隊人數多,很容易暴露形跡的,我們不可能發現不了。”
色布刺神色冷峻地望著河面。部隊正在渡河,吵吵嚷嚷的,非常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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