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上,奔騰的鐵騎洪流就像被刀劈開一樣,突然一分為二,分別向左右方向轉向,迅速形成了一把巨大的蒲扇。這把蒲扇的中心是奔騰的洪流,蒲扇的兩邊是像弦月一樣的美妙圓弧。
騎兵戰士們策馬狂奔,在這兩個圓弧裡飛速轉彎,加速,再加速,然後殺向敵陣。
毒蠍子和所有阿塞萊軍計程車兵們一樣,窮於應付無窮無盡一路殺過來的騎兵,忙得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突然,他聽到了士兵們地驚呼聲,恐懼地叫喊聲一聲高過一聲。他猛然抬起頭來。陣中的騎兵還在酣呼鏖戰,大軍的兩側,前後兩側,卻再次殺來數不清的騎兵。他們就像兩隻紅了眼的雄師,狂暴地怒吼著,狹帶著隆隆風雷,呼嘯而至。
“殺……”
阿塞萊軍因為倪海鐵騎攻擊方向的改變,放棄了他們佈下的車陣,隨後又因為傷亡慘重,部隊不斷的密集收縮,造成車陣和部隊之間的間隙越來越大,最後它成了一堆無人過問的廢棄物。本來打算點燃毀去的計劃也隨著戰場上激烈的搏殺變的越來越不現實。
九鈴兒帶著倪海近衛隊,還有額速爾、納延泰的兩千多騎兵從車陣經過,像箭一般射進了阿塞萊軍的前軍。
紅鬍子阿蘭,大拇指和列吒帶著兩千多騎兵像颶風一般捲起滿天塵土,殺進了阿塞萊軍的後軍陣地。
阿特佐,赫居,鷺飛水的騎兵部隊在九鈴兒和紅鬍子阿蘭率部殺進敵陣之後,沒有繼續轉向,而是立即就地調頭,重整佇列,返身殺了回去。
羽誓和屁懶的部隊已經插入阿塞萊軍陣勢之中鏖戰,他們逐漸降速,開始了有目的的圍攻。
索拉信,食指的斥候隊和後衛隊完全降下了速度,他們沒有緊跟羽誓的部隊殺進敵陣,而是拉開了距離,準備完成對阿塞萊軍的包圍。
提紮帶著號角兵留在了前隊騎兵軍的後面。九鈴兒交給他的任務就是登高望遠,一旦部隊完成合圍,立即吹號通知全軍展開圍殲大戰。
幾個號角兵按照提扎的安排,圈馬圍在一起。大家架起人梯,仔細觀看戰場,不斷把最新的戰場態勢告訴提扎老伯。
“大人,敵人正在收縮,還有十幾個方陣。”
“阿特佐隊長的部隊殺回去了。”
“羽誓隊長的部隊已經讓出了敵人的右翼,部隊正在往左翼集中。”
提扎大聲叫道:“好,合圍完成。下來,都下來。吹號,吹號告訴督軍大人。可以命令部隊,分割圍殲了。”
十幾把巨型號角同時吹響,其蒼涼雄渾的聲音激盪在殺聲遍野的戰場上空,直衝雲霄。
倪海鐵騎各部的首領立即命令士兵們,對殘存的敵兵陣勢展開突擊,進行撕裂和分割。只要撕開防守,阿塞萊軍就徹底玩完了。
激戰進入了白熱化。阿塞萊士兵的兇狠和頑強,激起了所有騎兵戰士的兇性,尤其是那些蠻族騎兵,渾然忘記了自己現在是一名卡拉德正規士兵,他們嘴裡罵著各自的語言,手上的戰刀和長矛毫不留情地蠶食著眼前的生命。
九鈴兒的長槍早已經被鮮血染紅,黑黝黝的槍身不停地顫抖著。為了牢牢抓住大槍,九鈴兒不得不頻繁的把沾滿鮮血的雙手放在小黑的鬃毛上來回擦拭。敵人緊緊地聚集在一起,即使死了,也要倒回自己的陣地,用自己的屍體形成障礙。挑殺,只能挑殺。看看圍在敵軍方陣外面的騎兵戰士,人人浴血,個個都像洗了血水澡,從上到下沒有一塊不恐怖的地方。
宜安魎的巨型長刀樸實無華,黑黝黝的,長柄寬背。這是他家最貴重的東西。他父親生前是拉齊赫的一名城門守衛,死後一貧如洗,留給兒子的也就是這把刀。宜安魎憑藉這把刀,為自己爭下了不小的名氣。
他一直比較狂妄,因為他太厲害了,長這麼大,還沒有看到可以打敗自己的人。他本能想找個機會和名震天下的野人九鈴兒比試比試,但今天一戰,突然讓他徹底失去了爭強好勝之心。今天,他才知道兩軍陣前的廝殺是怎麼一回事,沒有經歷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任你武功天下無敵,在幾萬人的戰場上,你也就是一個普通計程車兵,一個人的勇猛只是多殺幾個敵兵而已。沒有戰友之間的互相支援保護,沒有大家的齊心協力,沒有小隊協同作戰的豐富戰鬥經驗,沒有將領的正確指揮,你就是一個死,什麼求生的機會都沒有。
宜安魎一路殺來,斬殺無數,殺得他氣喘吁吁手都軟了。然後就是他遭殃的時候。他的戰馬很快就被砍倒了,他從馬背上飛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連大刀都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
敵人蜂擁而上。九鈴兒,古爾丁,乞兒察和數十個巴魯臺部落勇士奮力營救。那就是一場肉搏,血肉橫飛的肉搏,馬上馬下殺成一片,就為了救他一條性命。
九鈴兒的長槍戳在敵人的身上拽不下來,只好飛身下馬,拔刀再戰。一個巴魯臺戰士幫宜安魎找到大刀,另外一個巴魯臺戰士死命倒拽著他一隻腳,將他拖離了狹窄的死亡區域。
等宜安魎慌慌張張地爬到馬上,九鈴兒卻陷進了敵人的圍殺。
九鈴兒的殘忍嗜殺讓敵我雙方的戰士極度恐懼。一口氣,他一口氣殺了包圍他的十七個敵人。一把刀,一柄小斧,兩隻腳,好像全身都是武器,短短的一瞬間,也就是從他飛身下馬,到宜安魎爬到馬背上的幾息時間之內,他殺死了十七個人。
古爾丁和乞兒察剛剛消滅掉眼前的敵人,準備再尋找對手時,眼前已經是空蕩蕩的一片。阿塞萊軍士兵好像看到鬼一樣,逃回到陣勢之內。
宜安魎,古爾丁和乞兒察都驚呆了。傳說的野人九鈴兒原來真是這麼厲害。他殺人就像殺小雞一樣,彈指一揮見,灰飛煙滅。
九鈴兒收起武器,從敵兵的屍體上拔下長槍,飛身上馬,對著大家狂吼一聲:“上馬……殺……”
倪海近衛的戰士們在他的帶領下,三五成群,組成輪番攻擊的箭頭,接連撕破了阿塞萊軍的三個方陣。
阿塞萊軍的方陣一旦被破開,阿塞萊軍戰士彼此之間失去了支援和保護,立即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隨即被血腥屠殺。但他們堅決不投降,鐵騎戰士們也殺紅了眼,問都不問,衝上去就殺。
宜安魎被震撼了。他曾經和鎮裡的守衛們一起去剿匪,前前後後殺了上百人,結果他被人罵得狗血噴頭,就差一點沒說他是殺人惡魔了。
現在看看,放眼四處看看,地上血流成河,成片成片的阿塞萊士兵躺倒在血泊裡,殘肢斷臂隨處可見。這一戰打完,三萬阿塞萊士兵還能剩下多少?他殺那麼點人算什麼?今天在短短的一兩個小時內,他殺死的人已經遠遠超過了一百了。
戰爭,戰爭原來是這樣殘酷血腥。成群成群的騎兵戰士就像草原上窮兇極惡的野狼,瞪著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張著一張張血盆大口,殘忍地撲向一堆又一堆的獵物,撕咬,啃殺,無休無止。
面對著越來越少,越來越沒有抵抗力的阿塞萊士兵,宜安魎已經砍不下去了。但他必須要砍。那些阿塞萊軍士兵無懼無畏,他們前赴後繼,一批又一批勇敢地衝上來,直到全部戰死。
這支阿塞萊軍大軍的中軍陣地上,奔雷一般的戰鼓聲,自始至終就沒有停止過。戰鼓聲激烈而雄渾,在血腥的戰場上顯得無比的慘烈和悲壯。
九鈴兒非常憤怒,他被敵兵不死不休地奮戰激怒了。這樣打下去,自己騎兵戰士的傷亡將會急劇擴大。
“命令羽誓,阿特佐,集中主力,立即衝擊敵人的中軍,打掉他們的指揮中心!”九鈴兒催促部隊完成殲滅敵人中軍的牛角號聲一聲高過一聲,顯得非常焦急。
接到命令的阿特佐,鷺飛水,羽誓,屁懶親自帶著最精銳的騎兵從四個方向同時發動了對敵人中軍的凌厲一擊。
索拉信,食指,赫居隨後組織了兩千人的弓箭騎兵,對準阿塞萊軍的中央陣地發動了齊射,連續的密集地齊射。
阿塞萊的中軍頓時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首當其衝的就是戰鼓隊。他們猝不及防,被長箭射個正著,短短一瞬間,二三十個士兵幾乎全部陣亡。僅存的幾個人勉強支撐了一下,隨即被更加密集的長箭釘在了戰鼓上。
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墜的陣勢在堅守了短短一段時間之後,隨著戰鼓聲的慢慢消失,立即崩潰了。
毒蠍子堅持在第一線,他揮舞著長槍,奮力刺殺衝進陣勢的戰馬,他的侍從們緊緊圍在他的周圍。有的用戰刀劈砍馬腿,有的用長槍截殺馬背上的騎兵,稍遠一點計程車兵連續扔出標槍、射出長箭,任意射殺。
阿特佐帶著自己的隨從親兵殺了進來。他的親兵都是清一色的加長騎矛,駕馭著奔騰的戰馬,一路狂呼著,所向披靡。
毒蠍子大吼一聲,帶著自己的部下勇敢地撲了上去。
阿特佐的大刀迎頭劈下,狠狠地剁在毒蠍子的長槍上。毒蠍子奮力舉槍封架,一聲巨響,大刀崩開,阿特佐縱馬飛過。毒蠍子胸口如遭巨槌,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緊隨阿特佐身後計程車兵看毒蠍子沒有躲閃,順勢刺出了手上的長矛。毒蠍子想躲,但身體卻已不聽使喚,阿特佐藉著馬勢的那一刀勢大力沉,已經傷了他的心肺。他眼睜睜地看著長矛插進了自己的胸膛。他的侍從們眼明手快,劈手一刀,剁去了矛柄。接著毒蠍子被侍從們簇擁著緊急退回陣中。長矛的鐵頭帶著小半截木柄深深地插在肉裡,鮮血不停地噴射出來。侍從們圍著他,不停地大聲叫喊著。
毒蠍子望著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彷彿看到了大蘇丹溫吉德,看到了他柔和的笑臉,聽到了他熟悉的聲音。他微笑著,平靜地死去。
隨著阿塞萊軍中軍陣地戰鼓不再敲響,敵人失去指揮,他們計程車氣慢慢地喪失了,越來越多的防守陣勢被突破,喊殺聲再度空前的激烈起來。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的倪海鐵騎對敵人展開了風捲殘雲一般的急速攻擊。
現在整個戰場上到處都是狂野的戰馬在縱橫飛騰,幾乎已經看不到完整結陣的阿塞萊軍士兵。
即使是這樣,殘存的阿塞萊士兵們在各自長官的指揮下,依舊堅忍不拔,不屈不撓地戰鬥著。他們至死不降。
“命令士兵們喊話,讓他們投降,立即投降。”九鈴兒絕望的看著屍橫遍野的戰場,大聲地叫起來。
牛角號把九鈴兒的命令遠遠地傳了出去。其他部曲的號角兵接到訊息,馬上吹響了暫緩攻擊的號聲。
此時太陽西垂,黃昏將近。
羽誓,阿特佐,紅鬍子阿蘭,索拉信打馬如飛而來。
“都還好吧?”九鈴兒極力壓制著自己緊張的心情,迎上問道。他很懼怕,懼怕自己再次失去兄弟。恆嶺一戰,讓他傷心欲絕。戰友的逐漸離去,讓他再也承受不起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果此戰再失去幾位兄弟,他不知道自己可很有勇氣面對下一場大戰。
羽誓三人都知道他問什麼。看到九鈴兒擔心焦急的神情,知道他在一直牽掛著自己的生命,幾個戰友都很感動。那種戰友間生死相依的情緒深深地纏繞在每個人的心裡。
“我們都還活著。你沒事吧?”看到九鈴兒滿身血跡,索拉信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阿塞萊軍的戰鬥力非常強悍,大大出乎我們的意外。如果這樣打下去,我們很難把阿德拉姆送出東土。”聽到索拉信的回答,九鈴兒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幾個人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他們願意投降嗎?”九鈴兒問道。
“目前沒有人出面回答。阿塞萊軍計程車兵被我們的騎兵團團圍住,隨時可以解決他們。”羽誓大聲回答道。
“他們沒有人放下武器,顯然並不打算投降,還是想戰死為止。這些人令人敬佩,都是好漢子。”紅鬍子阿蘭接著說道。
九鈴兒搖搖頭,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人家不投降,除了再戰之外,還能怎麼辦? “還有多少人?”
“估計還有三四千人?”索拉信小聲說道。
九鈴兒吃驚地抬起頭來,大聲叫道:“只有三四千人了?三萬人被殺得只剩下這麼點人了,你會投降嗎?”
阿特佐馬上接道:“當然不會投降。”
“怎麼會殺死這麼多人?”九鈴兒十分不解地自言自語道。
“部隊裡有七千多蠻族騎兵,有庫賽特人,烏懷特人,納察罕人人,庫吉特的人,喀拉庫吉特人他們打起仗來就像生死仇敵一樣瘋狂,比在邊境和我們作戰時還要兇狠,下手絕不留情的。”羽誓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如果再遲一點下命令,估計戰場上已經沒有阿塞萊軍了。”
大家沒有做聲。兩族的仇恨由來已舊,世世代代,根深蒂固。這種仇恨不可能因為某種原因使他們變成卡拉德官軍而有所改變。這個問題誰都解決不了。雖然現在因為九鈴兒的個人原因,在各方的支援和幫助下,組建了這支卡拉德歷史上第一支各族戰士混編的倪海鐵騎軍,但如果這支部隊換了首領,它還會繼續存在嗎?顯然不會存在,它馬上就會消失。沒有那個卡拉德官員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壓在這班蠻族人身上,也不可能有蠻族部落首領會信任卡拉德官員。現在的九鈴兒,純粹是個例外。在庫賽特人的眼裡,他是個卡拉德化的庫賽特人。而在卡拉德人的眼裡,他是個蠻族化的卡拉德人。所以兩個民族的人在感情上勉強能接受他。
至於九鈴兒,在他的眼裡,沒有庫賽特人,卡拉德人的區別,只有國家和國家的區別。所以只有他能在感情上平等地對待兩族人民,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來這種夷非所思的主意,當然也只有他才能統領這支完全混編的軍隊。
九鈴兒揮揮手,笑著說道:“羽誓,這個話也就我們兄弟之間說說,以後千萬莫提,容易引起誤會。”
羽誓慎重地點點頭。
額速爾,赫居打馬狂奔而來。
“大人,既然敵人不投降,我們還等什麼?趁著戰士們士氣正旺之際,一舉拿下吧。”赫居大聲說道。
額速爾怒吼一聲,聲勢驚人:“殺……”
戰場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巨響,隨即衝鋒的牛角號聲直衝雲霄。剛剛沉寂下來的戰場再度殺聲四起,戰馬奔騰的轟鳴聲霎時間響徹了整個平原。
九鈴兒望著戰場上來往衝殺的騎兵戰士,目瞪口呆。羽誓和其他各部大隊長也不和九鈴兒打招呼,急急忙忙打馬離去。
阿塞萊軍士兵們被分割包圍在戰場上,絲毫沒有投降的念頭。知道今天再沒有活路,他們反而平靜下來,只有仇恨在他們每一個的心中劇烈地燃燒著。看到卡拉德官兵們戒備地圍在四周,鮮血淋漓的武器指著他們,士兵們滿腔的豪情再度噴發。
“殺……”不知道是誰突然高聲吼叫起來。戰意盎然的阿塞萊士兵們同聲呼應,義無反顧地殺向了周圍的騎兵。
倪海鐵騎的戰士們憋了一肚子火,等的就是這一刻。大家不待衝鋒的號角響起,齊齊高吼,縱馬飛躍,狂呼著撲向了阿塞萊軍士兵。
屠殺,殘忍而血腥的屠殺。早已勢單力薄的阿塞萊軍步兵被倪海鐵騎軍的戰士們就像割韭菜一樣,割去了一茬又一茬,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無情而肆意地吞噬了。
九鈴兒坐在黑色的土地上,抬頭望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提扎緩緩地策馬而來。他走到九鈴兒的身邊笑道:“誰的膽子這樣大,竟敢違反軍令私自出戰?”
九鈴兒詫異地望著老頭,笑著說道:“老伯,你是不是一直沒有機會發揮糾察的威力,很著急?”
提扎嚴肅地點點頭,“不錯。看看這次可能抓到幾個違反軍紀的。”
九鈴兒大笑起來。“可能是敵人主動發動攻擊的。你不要總往壞處想。”
提扎奇怪地看著九鈴兒,十分不解地說道:“小萌貨呀,你好像從來都不願意懲罰違反軍紀計程車兵。”
“小違紀,說說算了。”九鈴兒隨意地說道。
“小違紀不處理,軍紀就會鬆弛,遲早都會釀成大禍。今天就敢違令出擊,明天還不知道敢幹嘛?”提紮緊繃著一張老臉,十分不高興地說道。
九鈴兒嚇了一跳,趕忙說道:“對,對。老伯說得對,要重重處理。”
不一會兒,喊殺聲越來越小,漸漸的歸於平靜。
黃昏,夕陽西沉,暮色蒼靄,腥風陣陣。拉邁薩的平原上,勝利的號角聲此起彼伏,平原上到處都是士兵們歡慶勝利的聲音。戰場上的騎兵們開始陸陸續續尋找自己的戰旗,集結到本部戰旗之下。
各部隊長飛馬趕到。
“大人,剛才是阿塞萊軍主動邀戰,納延泰眼看事情危急,搶先發動了攻擊。現在戰事已經全部結束了。”額速爾領著納延泰走到九鈴兒面前,躬身說道。
九鈴兒看到納延泰的身上裹了兩處布帶,知道他受了傷,趕忙上前問道:“傷的重嗎?”
納延泰稚氣不脫,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做聲。
提扎突然走上前,假裝嚴肅地問道:“小兔崽子,是不是你先攻擊的?”
納延泰嚇了一跳,慌亂地搖著雙手道:“不是,不是。屁懶哥當時也在,你問他?”
大家看到他著急的樣子,大笑起來。“你們看到這支阿塞萊軍的首領毒蠍子了嗎?”
九鈴兒問道。
“他被長矛刺中,已經死了。”
阿特佐頗為惋惜地回答道:“毒蠍子在阿塞萊軍中很有名,人緣好,帶兵也有水平。這三萬士兵的強悍戰鬥力遠遠出乎我們的意料。如果其他的阿塞萊軍部隊也這樣難打,我們就麻煩了。”
九鈴兒點點頭,失望地說道:“如果能把他俘虜就好了,至少可以不要死這麼多人。”
他轉目望著屍橫遍野的戰場,痛心地說道:“何苦非要全部戰死,投降難道不好嗎?”
赫居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不重重一擊,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倪海鐵騎的厲害?殺破了他們的膽,讓他們聽到我們就心驚肉跳,下次遇上戰就好打了。”
大拇指更是張狂地大叫道:“殺,每戰殺盡,敵人就會越來越少,我們就會越來越強。”
羽誓望著大拇指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無奈地搖搖頭。“去年加利厄斯將軍在下古亞茲坑殺十萬萬阿塞萊降兵,對他們的刺激太大了。投降也是死,戰死也是死,那還不如戰死。現在阿塞萊軍的戰鬥力劇增,估計就和他們這種想法有關。這戰,恐怕越來越難打,越來越殘酷了。”
拉邁薩平原之戰,阿塞萊軍毒蠍子部將士由於誓死不降,三萬人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倪海鐵騎佔盡天時地利,一擊中的,大獲全勝,部隊傷亡一千兩百多人。當天夜裡,部隊駐紮在拉邁薩平原上,連夜打掃戰場。
第二天,部隊帶著大量戰利品趕到希巴勒祖姆爾城。九鈴兒將大營駐紮在城外的山崗上。
自阿塞萊軍攻打東土以來,卡拉德帝國的各路人馬每戰皆負,步步退卻,很快就退到侯森·富勒格城。如果侯森富勒格和達努斯提卡城也失去,東土也算全部丟失了。
現在阿塞萊軍親王阿德拉姆的十五萬大軍已經將侯森·富勒格城團團圍住,攻城之戰隨時都要爆發。就在大家惶惶不可終日,無計可施之際,突然傳來九鈴兒軍九鈴兒部在拉邁薩全殲阿塞萊軍猛將毒蠍子三萬人馬的訊息。
這個訊息來的非常及時,極大的刺激和鼓舞了守城軍民的鬥志和信心。當天全城就像過節一樣,歡慶勝利。
九鈴兒的部隊突然在茅屋山消失,這讓阿德拉姆精心準備的合圍之計沒有奏效。雖然他不知道九鈴兒突然撤走的原因,但他明白,現在在侯森·富勒格地區戰場上,對阿塞萊軍威脅最大的就是這支騎兵大軍。如果消滅了九鈴兒,阿塞萊軍也就基本上把侯森·富勒格拿下了。
在進攻東土之前,阿塞萊軍並不知道這支軍隊的存在。隱藏在敵軍陣營裡的蘇丹秘使,也是最近才把訊息傳來。這使得阿德拉姆在排兵佈陣上非常被動。
最早阿德拉姆親王曾經組織手下的埃米爾、謝赫等等各級別的首領研究過怎麼對付伽遜札德。(埃米爾、謝赫等都是阿塞萊的官名)
伽遜札德的雙河騎兵只有五千大軍,天下皆知的秘密。但上個月伽遜札德突然調離了東土,這著實讓阿塞萊軍的首領們高興了一回。阿塞萊也有騎兵,有非常優良的阿塞萊戰馬,但多是作為遊騎斥候使用,還遠沒有富裕到組建大規模騎兵的地步。誰知還沒有高興幾天,就冒出了這樣一支九鈴兒大軍。
沒有圍住九鈴兒,阿德拉姆親王心中非常不安,所以暫時沒有展開對侯森·富勒格城的進攻。他鈴兒軍的確切位置之後,再考慮是先攻城還是先消滅九鈴兒軍。攻下侯森·富勒格城並不是什麼難事。十五萬大軍攻打一萬多人防守的侯森·富勒格城,也就是幾天的事情。
現在奎瑟的三萬部隊已經回到侯森·富勒格城北門,毒蠍子按計劃去拉文尼亞城虛晃一槍吸引敵人注意力,隨後便會回到希巴勒祖姆爾城協助攻城。希巴勒祖姆爾拿下之後,毒蠍子再率部趕來會合,只要十五萬大軍全部聚齊,攻城就可以開始了。
九鈴兒軍全部都是騎兵,機動靈活,對大軍的補給線始終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九鈴兒本人更是一個極其可怕的人物。他在庫賽特大打出手,連續宰殺庫賽特重要人物,惹得穆勒剋和色布刺同時使用黑木令牌追殺他。
回到卡拉德又參加了科瑞尼亞要塞保衛戰,雖然卡拉德官軍慘勝,卻為他贏取了英雄的聲名,因為要塞就剩下他一個軍官,所有要塞守軍獲得的榮耀都給了他一個人。
就在人們驚羨他的運氣的時候,他帶著部隊連續奇襲,在督察法戎的指揮下,擊敗了入侵俄德律薩的南部庫賽特部隊,擊殺了庫賽特軍的統率博虜績。
隨後的戰績更加驕人,他率部堅守寶駒城二十多天,逼退北部庫賽特色布刺盛怒之下的猛烈攻擊,然後又一次利用他慣用的奇襲直接入境庫賽特殲滅了庫賽特汗國的樅首大軍,再然後殲滅了入侵的提提脫兒大軍,並且擊殺了提提脫兒。
這個純粹靠軍功升起來的英雄人物,已經成了卡拉德有志青年的榜樣。這次要不是隱藏在卡拉德的蘇丹秘使及時送來訊息,估計奎瑟的部隊已經損失一半多了。這種善戰的人手上有一萬部隊,比一個庸才手上有十萬部隊更加可怕。
所以阿德拉姆一直想消滅這支部隊,殺死九鈴兒,永絕後患。在他看來,即使奪下了侯森·富勒格城,如果這個陰魂不散的九鈴兒一直在侯森·富勒格地區神出鬼沒,恐怕阿塞萊軍還沒有打到達努斯提卡城,他的後院就被九鈴兒鬧得雞飛狗跳了。
侯森·富勒格城外,阿塞萊軍的營帳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將侯森·富勒格城的四門圍了個水洩不通。阿德拉姆親王的兵事事務官佐伊爾急匆匆地走進了阿德拉姆的大帳。
“親王,侯森·富勒格城內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好像在慶祝什麼喜事。”
佐伊爾出身於胡比亞,他父親在城裡幫家主打理亞麻生意,收入不錯,他父親自小就帶他在城裡陪同家主的孫子唸書,希望佐伊爾將來混出點名堂。佐伊爾很聰明,十幾年下來,頗有成就。然而因為出身普通,無論他怎麼努力,最多也就是幫家主寫寫東西算算帳,上不了檯面,空有一身抱負卻無力施展。他在好友毒蠍子的勸說下,加入了溫吉德的大業。不久他的才華就被溫吉德看中,負責教授軍中士卒識文斷字,還做過一段時間溫吉德的財務官,也算是溫吉德的親信了。去年溫吉德病逝,大軍連連慘敗,他隨著阿德拉姆親王一起逃到沙漠裡,輔佐阿德拉姆。
佐伊爾三十多歲,身材有點瘦弱,短鬚長臉,看上去非常平庸。
阿德拉姆聽到後暗暗吃了一驚。
“可有線報?”
佐伊爾搖搖頭,小聲說道:“還沒有,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名堂。以我看,如果還是沒有那個九鈴兒的訊息,乾脆攻城吧,我們實在沒有必要這麼等下去。”
阿德拉姆點點頭,“我也這麼想,如果明天我們再沒有訊息,後天就開始攻城吧。你看如何?”
佐伊爾坐到案几的旁邊,隨口問道:“親王,圖盧勒押運的糧草大概什麼時候能到?”
“差不多還有四五天。”
“埃米爾毒蠍子今天有訊息嗎?”
阿德拉姆焦慮地搖搖頭,“昨天夜裡就沒有訊息來了,今天早上也沒有。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不知道他在希巴勒祖姆爾城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我總覺得一定是出了大問題。毒蠍子細心謹慎,行事認真負責,他不會輕易和我們斷去聯絡。”阿德拉姆嘆了一口氣,心情沉重地繼續說道。
佐伊爾笑著說道:“親王儘可寬心。毒蠍子有勇有謀、行事果斷、治軍有方,他所率領的部隊都是老兵,戰鬥力非常強,即使碰上九鈴兒軍的騎兵,也有一戰之力。”
旋即他臉色大變,失聲叫了起來:“那個野人不會跑到希巴勒祖姆爾突襲毒蠍子去了吧?”
阿德拉姆大驚失色,一把抓住長鬚,極力壓制著心中的不安。
============ 看到清秀白淨,溫文爾雅的希奧宜嬰,九鈴兒開心地大笑起來。“宜嬰兄,近來好嗎?”
自從上次分手,兩人有半年沒有見面了。
希奧宜嬰高興地抓住九鈴兒的手,連聲說道:“好,好。上次一別,還沒有幾個月,你就打了好幾場勝戰,太令人羨慕了。”
九鈴兒笑著說道:“羨慕什麼?打仗血腥殘酷。你這樣子應該做文官。”
希奧宜嬰搖頭道:“當然是上戰場廝殺痛快了。一直跟著你就好了,可以打上好幾戰。你被圍寶駒城的時候,我幾次要求帶兵去支援,都被市政官大人拒絕了。”
九鈴兒馬上感激地謝謝他。
“謝什麼,又沒有幫到你。不過你太厲害了,幾千人硬是抗住了色布刺一萬多人的攻擊,守了二十多天,厲害,厲害。”
九鈴兒尷尬地笑笑,他在寶駒城和色布刺一戰未打,各人玩各人的,不但瞞過了許多人,還給自己掙足了聲名,換回了一個大功勞。這件事的真相要不要告訴希奧宜嬰?大拇指和食指這兩個大黑幫大哥明明已經死了,卻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應該怎麼對希奧宜嬰解釋呢?
希奧宜嬰沒有注意到九鈴兒的不安,還在興高采烈地說著。“大人在拉邁薩一戰全殲阿塞萊軍三萬人,戰績驕人。”
“宜嬰,你不覺得我殺的人太多了嗎?”九鈴兒突然問道。
希奧宜嬰故意皺皺眉頭,用力嗅了一下說道:“大人身上還有血腥味。馬上整個東土都會知道,九鈴兒是一隻血腥嗜殺的野人,殺人殺得太多了。這難道有什麼不好嗎?”
九鈴兒苦笑一下,搖搖頭。“你沒有看到當時的情形。戰打到後面,那些阿塞萊士兵已經完全沒有必要抵抗了,但他們誓死不降,直到全部戰死。我打了許多戰,第一次殺死這麼多人,而且還是在對手沒有還手餘地的情況下。我有些不能接受自己的殘忍。”
“拉邁薩一戰,恐怕我這個這嗜血野人再也逃不掉被人唾罵了。”九鈴兒嘆了一口氣。
希奧宜嬰笑起來:“自古以來成大事者,手上無不沾滿累累鮮血。你又何必這樣自責呢?”
九鈴兒無奈地搖搖頭,“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