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與砍殺之一笑風雲路

第41章

傍晚時分,索立信的斥候隊終於傳回來訊息,格列登的敵人開始撤離了。

“知道他們已經到了什麼位置嗎?”九鈴兒高興地問道。

“敵人的行軍速度非常快,估計已經越過亂石山,今晚他們可能在格列登宿營。具體的訊息天黑後就會傳來。”

虎猛帶著大部隊天黑後趕到格列登停了下來。先期到達的峻豪和棕石急匆匆地飛馬趕來,神情非常緊張。虎猛遠遠望見,心裡一緊,頓時覺得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不會又出了什麼事吧? “博虜績大人帶著部隊連夜向北去了。”峻豪看到虎猛,氣憤地嚷道。虎猛半天沒有做聲。

博虜績和博虜侵的部落大軍在俄德律薩城城下損兵折將,部落實力一落千丈。穆勒剋早就想吞併兩部,重新一統博虜家族,碰上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怎麼會放過?博虜績和博虜侵心知肚明,知道自己上了穆勒剋的當。要不是兩人利慾薰心,主動領兵出戰,哪裡會有這等飛來橫禍。說來說去,怪不得穆勒剋,只能怪他們自己太貪婪。雖然等待兩個部落的命運已經不言而喻,但誰都要在臨死之前掙扎一番,看看可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所以他們急著趕回庫賽特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隨他們去吧。”虎猛平靜地說道。

“可我們剛剛接到喀刺般送來的訊息……”棕石緊張地說道,“他們在山口渡附近遭到卡拉德軍的前後堵截。”

虎猛臉色大變,立即打斷棕石,急切地問道:“喀刺般人呢?”

“他帶著部隊已經越過綠水灣,正往艾澤努爾城撤退。”

虎猛長吁一口氣,心有餘悸地說道:“這個小子倒是跑得快,不錯不錯。哦,你繼續說。”他望著棕石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喀刺般派來的人告訴我們,卡拉德在山口渡設了一個陷阱,他們差一點就被敵人包圍了。按照他們的估計,卡拉德人數應該在五六千人,要不然肯定不敢把他們誘進包圍圈,並且試圖圍殲他們。據他們斥候的偵察,半夜突然出現在他們後方的卡拉德騎兵主力就是九鈴兒的部隊。”

虎猛和尾隨在身後的鐵狐頭等人面色凝重,隱隱約約感覺到危急四面撲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博虜績帶著一千多人脫離主力部隊,連夜趕往綠水灣,一路上就會非常危險。卡拉德軍隊既然沒有包圍到喀刺般,很有可能會直接插到綠水灣方向,切斷我們的退路。假如博虜績的部隊在綠水灣遭遇到卡拉德主力,恐怕凶多吉少。”棕石分析道。

“‘柴坎之星’計程車兵說,昨夜襲擊他們的卡拉德騎兵打的也是九鈴兒旗號,一杆紅色的大旗,搞個披頭散髮的野人圖案,還掛幾個鈴鐺在上面,風一吹就響!。”

“亂石山和山口渡兩地相距二十來公里路,天又黑,他怎麼可能在差不多的時間內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鐵狐頭大聲說道。

“卡拉德人的援兵不是增加了,就是九鈴兒在其中使詐?”禿狼沉吟著輕聲說道。他現在覺得那個披頭散髮的野人小子越來越不可捉摸。去年在一起並肩作戰時,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計程車兵。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小子已經成了庫賽特人身上的一根肉刺,看不到,也拔不掉。

“如果在亂石山襲擊的人馬也有兩三千人,那麼現在就至少有七八千卡拉德部隊堵在我們前面。俄德律薩城怎麼才幾天就突然冒出這麼多部隊?”鐵狐頭皺著眉頭,十分懷疑地說道。

峻豪同意地點點頭,“大人說得有道理。也許根本就是卡拉德人在故弄玄虛,故意虛張聲勢。”

“現在我們斥候的活動範圍都侷限在二十公里以內,恐怕短時間內很難再有準確訊息。這兩路人馬都已經露面,即使沒有這麼多人數,折扣之後也應該有個三四千人。”棕石立即反駁峻豪的說法。

“我今天在亂石山曾經說過,如果法戎和提安凱傾盡全力要和我們決戰一場,派出四五千人的部隊推進到格列登附近還是可能的。如今艾澤努爾城還在我們手上,卡拉德人如果想奪回它,就必須要徹底擊敗我們。所以我認為,不論是九鈴兒的部隊也好,還是準備圍殲喀刺般的部隊也好,他們都有可能隨時出現在我們面前。有可能是夜襲,也有可能在綠水灣附近伏擊我們。大家還是小心戒備,隨時準備作戰吧。”虎猛揮揮手,示意大家各回本部,紮營休息。

“大人,我們是不是立即派人把情況告訴博虜績大人,讓他帶部隊趕回來。”棕石遲疑了一下,小聲問道。

虎猛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算了吧,他是一軍主帥,竟然不顧大家的安危,獨自帶著親信部隊率先逃跑,太不象話了。由他自生自滅去吧。”

索立信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人和馬就象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汗水淋漓。他給了九鈴兒一個巨大的驚喜。

“博虜績和博虜侵帶著一千多人脫離了格列登大軍主力,連夜趕往綠水灣方向。”

“虎猛呢?”九鈴兒問道。

“博虜績離開格列登一個小時之後,虎猛帶著部隊趕到格列登,並且已經紮下了大營。博虜績孤軍先行,勢單力薄,我們可以連夜飛奔二十公里趕到格列登襲擊他們。萌貨,這是一個好機會,機不可失啊。”索立信興奮地說道。

九鈴兒笑著連連點頭。“命令斥候隊全力監視格列登敵軍主力的動靜。”

“告訴置歐迅,德歐喬,叫他們立即率部返回山口渡,隨時接應我們過河。”

“傳令各部,立即集結,準備出發。”

急促而嘹亮的牛角號聲立即撕破了黑夜的寧靜,在威西斯河邊連續響了起來。

九鈴兒在亂石山伏擊庫賽特人的運糧車隊之後,繳獲了六百多匹戰馬。徵得置歐迅和德歐喬兩人的同意,在步兵中抽調了將近五百名戰士臨時加入到騎兵部隊中,再次將騎兵部隊擴充到了兩千人。

帝國東土的人基本上都會騎馬,這些人雖然缺乏騎兵訓練,不懂騎兵的作戰要領,但隨著大部隊衝鋒殺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士兵們也都非常高興,騎兵的軍餉要比步兵高許多,能夠加入到正規騎兵隊伍裡,那也是許多步兵戰士的夢想。法提斯隨即歸隊。

天上依舊是那一輪彎彎的弦月,但今夜分外的亮麗,清冷柔和的月光輕輕地灑落在廣袤的平原上。滿天的點點繁星興奮地眨著眼睛,好奇地窺探著下面灰濛濛的大地。

九鈴兒和他的騎兵們沐浴在蒙朧的月光下,風馳電掣一般飛奔著。

博虜績心事重重,情緒低落。他有氣無力地坐在戰馬上,隨著大軍不急不緩的向綠水灣跑去。只要過了綠水灣這一段那個狹窄的地帶,再往前就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了。從那裡可以直達艾澤努爾城城,也可以直接趕到阿克卡拉克城,重回庫賽特汗國。博虜績心急如焚,他想盡快回到自己的部落。自己和卡拉德人前前後後打了幾十年的戰,互有勝負,但從來沒有這樣慘敗過。這一次不但敗了,而且極有可能把整個部落都賠進去,代價之大,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性命。

去年在碎星原圍殲阿契特部的屠盧哥,自己和博虜侵的部隊折損了大半。這次本來是想跑到卡拉德大肆擄掠一番,以填補去年部落的巨大損失。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勝利即將到手的霎那間,從黑暗裡殺出的卡拉德鐵騎毫不留情的奪走了它,一切都灰飛煙滅了。本來失敗了,即使是這樣的慘敗,對自己和博虜侵來說,也還是可以承受的。兩個部落聯合起來奮鬥幾年,元氣就能恢復大半。但現在不同以往了。雄心勃勃的穆勒剋已經對他們虎視眈眈,盤算良久。

穆勒剋和他們一樣,都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在有生之年重新統一博虜家族,重建往昔博虜族的龐大勢力。三人各有各的心思,誰都不服誰,個個都想當老大。如今穆勒剋已經穩坐中部庫賽特的大伯克,其實力急劇膨脹,博虜本部紅石原部落已經迅速躍居為中部庫賽特的第一大部落了。本來博虜東西兩個部落就已經漸居下風,部落內許多大小首領都明裡暗裡和穆勒剋拉關係套交情。現在遭此大敗,訊息一旦傳回部落,部落內部必然會掀起一場狂風暴雨。那些已經投靠穆勒剋的小部落首領將會趁機脫離他們,轉而投入紅石部落。而由此引發的連鎖反應將會導致博虜左右兩部立即分崩離析。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穆勒剋站出來喊一嗓子,所有人都會衝著豐厚的財物和安全的保障,紛紛投入紅石部落,博虜家族立即就會由紅石部落完成一統的大業。

他們決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所以他們要搶在大敗的訊息傳到庫賽特之前趕回部落,以有限的兵力鎮壓那些膽敢背叛自己的人。只有部落內部不亂,穆勒剋就很難找到藉口下手。只要穆勒剋不明目張膽地慫恿縱容自己的部下造反,兩個部落就能繼續獨立存在。

博虜侵驅馬趕上來,大聲說道:“命令部隊加快行進速度,儘快越過綠水灣。”

“士兵們從中午開始撤退,到現在已經十來個小時沒有休息了,非常疲勞。現在突然命令他們急速飛馳,恐怕大家的體力難以為繼呀?”博虜績擔心地說道。

博虜侵憂心忡忡地說道:“喀刺般的部隊自從昨夜趕到山口渡以後,就再也沒有訊息傳來。只有兩種情況可能導致喀刺般的斥候傳不出訊息。一是他的部隊已經被卡拉德人包圍,無法送出訊息,二是他的部隊被卡拉德人擊敗,已經潰逃,沒有人送訊息給我們。無論那種情況,都說明卡拉德主力已經渡過威西斯河。如果喀刺般已經被擊敗,那麼卡拉德就很有可能騰出手來,迅速趕到綠水灣切斷我們的退路。”

博虜績遲疑了一下:“喀刺般厲害得很,卡拉德人吃掉他恐怕要很費一番功夫。也許他們還在山口渡附近膠著廝殺。”

博虜侵嗤之以鼻,十分不滿地說道:“估計多少可能性都沒有用,那只是可能,沒有任何意義。最現實的事就是敵人已經在我們前面出現。如果他們要阻擊我們,綠水灣一帶就是最好的戰場。而我們如果要擺脫險境,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假如敵人已經趕到綠水灣怎麼辦?”博虜績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道。

博虜侵面色一變,神態堅決地道:“我寧願戰死,也不願意跪在穆勒剋的面前向他表示效忠。你願意嗎?”

博虜績神色一暗,搖搖頭,聲音低沉地說道:“那是無法接受的恥辱。你說得對,我們就把自己的性命賭上吧。我就不信穆勒剋能生吃了我們。”

“傳令下去,如果想活著回去,就加速前進。”博虜績大聲對傳令兵吼道。

九鈴兒抬頭望望高懸天宇的弦月,心裡非常焦急。他無法得知博虜績部隊現在的位置,兩眼一抹黑。

他回身對緊隨身後的索立信叫道:“前面就是綠水灣了。你的部下為什麼還是沒有訊息傳來?”

索立信心裡七上八下,擔心自己的部下出了意外。他沒有回答九鈴兒,神情緊張地東張西望著。

“來了。”索立信突然高興地喊道。

三騎從遠處的樹林裡飛速射出,迎著卡拉德的騎兵隊伍斜斜地飛奔而來。

“大人,博虜績的部隊已經快到綠水灣,距離我們大約五公里。”

九鈴兒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頓時消失無蹤。

“可發現他們的斥候?”

“來了兩批,都讓我們殺了。”

塔洛斯,羽誓和紅鬍子三人打馬趕來。

“大人,戰場擺在哪裡?”紅鬍子遠遠地叫道。

“你熟悉這裡,你說說?”九鈴兒笑著說道。

“綠水灣這地方地形複雜,山林不大卻非常多,適合埋伏人馬。但是由此往前十幾公里,都沒有開闊地帶,騎兵很難展開。”紅鬍子大聲說道,“我們做馬賊的時候,曾經多次在這裡打劫往來客商,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提紮在他背後立即叫了起來:“原來綠水灣的案子都是你乾的?你好大的膽子,還敢說出來?”

“我就幹了幾次。”紅鬍子立即急了,瞪大雙眼叫道:“而且還沒殺人。”

“誰能證明?”

“好了,好了。阿蘭已經棄惡從善,我們就應該既往不咎。”九鈴兒趕忙上前打圓場。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你們怎麼看?”九鈴兒望望塔洛斯,羽誓,索拉信三人,問道。

“如果綠水灣地形狹窄,騎兵失去作用,伏擊就很可能變成一場遭遇戰,我們的損失就大了。”塔洛斯說道。

“十幾年前,提巖大人曾經在綠水灣這裡附近和庫賽特人打過一戰。”提扎忽然說道,“當時由於庫賽特人的騎兵不能發揮作用,他們的損失非常大。我們可以仿效當年提巖大人的作法,棄馬不用,以步戰迎敵。”

“不行,步戰迎敵,我們的損失就更大。”羽誓說道。

九鈴兒轉頭看看紅鬍子,笑著問道:“可有什麼地方,既適合我們的騎兵展開衝鋒,又可以束縛敵人的騎兵發揮作用?”

紅鬍子點點頭。

博虜績望著前方黑漆漆的山林,心裡猶豫不決。按照斥候們偵察送回來的訊息,格綠水灣這一段路程非常安全,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但博虜績心裡總覺得不安。最早派出偵察綠水灣的兩名斥候不知為什麼沒有回來?他們都是部落的老兵,不可能無故逃跑。如果被殺了,為什麼在他們後邊出發的斥候卻沒事呢? 博虜侵微微吁了一口氣,小聲對博虜績說道:“再走六七公里,我們就徹底擺脫危險了。只要我們回到部落,任他穆勒剋如何牛氣沖天,我們都有對付他的辦法。”

博虜績勉強笑著點了點頭,“走吧,到了艾澤努爾城,一切都還有機會。”

部隊排成一字長蛇陣形,迅速安靜地進入了綠水灣蜿蜒曲折的地帶。一千多人的隊伍稀稀拉拉地連在一起有幾百米多長。

博虜績嚴令士兵們不準點火照明,大家就著蒙朧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蜿蜒崎嶇的小路上。士兵們刀出鞘,箭上弦,一個個神情緊張,不停地四下張望著,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預防被敵人偷襲。

部隊行走的速度非常緩慢。博虜侵十分不滿,一臉的不耐煩。他驅馬跑到博虜績身邊,大聲說道:“這麼走下去,明天早上都到不了。有必要這樣神經兮兮的嘛。”

博虜績不安地望著四周,輕輕說道:“小心點好。這地方地形複雜,山林茂密,一旦中伏,就會全軍覆沒,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再理睬博虜侵,對身邊的傳令兵大聲說道:“傳令下去,把陣形拉得再長一些。讓士兵們打起精神,加強警戒。告訴大家,我們出了格列登就立即宿營。”

幾公里路,走了大約二個多小時。士兵們一路上都處在高度的緊張當中,身心已經非常疲勞。就在這時,他們就著月光,依稀看見了建在綠水灣邊界處小山丘上的一座小石亭。不知是誰最先發出了一聲歡呼,接著興奮激動的喊叫聲突然就打破了黑夜的寧靜。躲藏在各處的飛鳥頓時被驚醒,嚇得撲簌簌地四處亂飛。

走在最前面計程車兵立即加快了步伐,他們驅馬急行,急急忙忙地越過小石亭。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在柔和而蒙朧的月色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深邃和廣袤。士兵們緊懸的心突然放了下來,漫長的兇險已經艱難地捱過,前面再無恐懼,就象到了家一樣安逸。他們高聲狂呼,放聲大笑,縱馬飛馳,無憂無慮地盡情發洩著心中的狂喜。尚在後面緩緩行走計程車兵們再也控制不住已經脫離危險的喜悅心情,他們高興的叫喊著,打馬狂奔。

博虜績一臉喜色,對著博虜侵笑著說道:“我們可以回家了。”

博虜侵哈哈大笑,“卡拉德的軍隊總算被我們甩在了後面。希望明天他們能擋住虎猛,狠狠地打他們一下,殺殺穆勒剋的囂張氣焰。”

兩個人心情大好,一邊輕鬆地交談著,一邊隨著部隊加快速度,迅速越過小山丘。許多士兵已經下了馬,正在等待宿營的號角吹響,他們可以立即躺倒休息。

博虜績在士兵們期待的目光下,對緊緊尾隨在自己身後的號角兵做了一個宿營的手勢。號角聲隨即響起,低沉而悠長的聲音久久迴盪在蒙朧的夜色裡。不到一個小時,上千計程車兵在空曠的平原邊緣處睡熟了。幾十個負責警戒計程車兵分佈在營地四周。他們騎在馬上,昏昏欲睡得比清醒得多。

一匹戰馬突然警覺地抬起頭,睜大雙眼望向平原深處。隨即更多擁擠在一起休息的戰馬好象受到什麼驚嚇,都驚恐不安地嘶叫起來。然而身心都得到極度放鬆計程車兵睡得太熟了。他們橫七豎八地裹著各式各樣的禦寒衣物躺倒在地上,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戰馬的異常舉動。

忽然,蕭瑟冰冷的夜風裡,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轟鳴聲,聲音不大,但越來越清晰。放哨計程車兵立即警覺起來,幾個膽大的隨即驅馬向黑暗深處跑去探查。轟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渾厚。地面已經有了明顯的震動感。黑暗裡突然湧出了滾滾洪流,象驚濤駭浪一般呼嘯而出。

負責警戒計程車兵瞪大了雙眼,一時間茫然失措,渾然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這是自己人還是敵人?在庫賽特軍隊控制的大平原上難道還會有敵人?一個士兵下意識地舉起緊緊攥在手上的小牛角號,吹響了報警的號聲。

博虜侵年紀較大,一般睡眠較少。他斜躺在自己的行囊上,抱著雙臂,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身邊的戰馬好象有什麼動靜。他突然驚醒,非常敏捷地跳了起來。

博虜侵看見自己的戰馬煩躁不安,一雙大眼睛驚恐地望著平原深處,好象看到了什麼令它們恐懼的東西。接著急促低沉的小號角聲,由遠及近的轟鳴聲,霎那間就傳到了他的耳中。博虜侵的睡意頓時消失,面色大變。他掉頭望向平原,恐怖和絕望一時間全部湧上心頭,逼得他幾乎神經質地放聲吼叫起來:“偷襲,敵人偷襲……”

驚懼而淒厲的叫聲霎時撕破了黑夜的寧靜,單調而恐怖。

博虜績驀然驚醒,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一躍而起,右手順勢就拔出了腰間刀鞘內的戰刀。他睜大雙眼,昏頭昏腦地吼道:“吹號,吹號,迎敵……”

忽然他看到了博虜侵。博虜侵正在一腳一個猛踢睡在附近的號角兵。號角兵們紛紛站起來,聽到博虜績的叫喊,幾乎就是本能地把號角塞進了嘴裡,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集結的號角聲。

巨大的號角聲就好象一塊石頭丟進了平靜的水面,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營地裡計程車兵們不約而同被驚醒,一個個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暈乎乎地找不到東南西北。

接著博虜績就看到了從黑暗裡突然降臨的鐵騎,鋪天蓋地的鐵騎。

博虜績驚呆了。狡猾的卡拉德人出乎意料地埋伏在平原深處,在自己最麻痺的時候擲出了致命的一刀。他突然憤怒了。你不給我一條生路,咱們就拼個魚死網破。他用幾乎絕望的聲音縱聲狂叫起來:“殺……,任意搏殺,以命換命。”

卡拉德部隊來得太突然,距離部隊太近,根本就沒有時間組織佇列,組織防禦。要想活命,全靠自己奮鬥了。

卡拉德戰士們一聲不吭,全身都趴伏在馬背上,以戰馬的極限速度衝向驚惶失措,亂哄哄的敵兵營地。

九鈴兒滿臉殺氣,氣勢洶洶,雙手端槍,仰首狂吼:“殺……”

“殺……,殺死他們……”紅鬍子縱馬狂奔,單手舞刀,回頭高吼。

“兄弟們,為了卡拉德,殺啊……”羽誓挺直身軀,舞動長戟,放聲大吼。

“殺死庫蠻,為死去的兄弟報仇啊……”提扎老伯一馬當先,揮動長劍,聲嘶力竭地吼叫著。

卡拉德戰士神情激奮,無不心潮澎湃,縱情狂呼,喊殺聲驚天動地,聲震雲霄。

庫賽特士兵們被洶湧撲來的鐵騎嚇呆了,他們驚惶失措,心神震懾,恐懼萬分,一個個手忙腳亂,大呼小叫的在營地上來回奔跑。各部首領在牛角號聲的指揮下,強作鎮定,不停的揮動戰旗,高聲喊叫著召集部下。士兵們或者飛身上馬,三五成群聚到一起,或者各拿武器,互相靠攏,緊緊圍在一起形成桶形的防禦陣勢。

快,太快了。眨眼之間,兩千人組成的長方形衝擊陣勢如同奮力擲出的鐵錘一般,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呼嘯著重重砸進了庫賽特人的營地裡,發出了一聲炸雷般的驚天巨響。九鈴兒的坐騎高高地騰空而起,四肢舒展,躍身跳進了密集的敵兵中間。九鈴兒揮動大槍,連掃帶刺,兩個返身奔跑意欲躲避戰馬撞擊計程車兵立時就被結果了性命。

卡拉德鐵騎象秋風掃落葉一般捲起滿天的血腥和慘嚎,肆意蹂躪擄掠著鐵蹄下無辜的生命。

庫賽特人在奔跑,在慘叫,在空中飛舞,在鐵蹄下呻吟。卡拉德士兵在砍殺,在吼叫,在任意屠殺,在戰馬上咆哮。戰場上頓時陷入了激烈的廝殺。

塔洛斯的戰馬被幾個庫賽特士兵砍斷了馬腿,戰馬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他隨著慣性飛了出去。緊隨其後計程車兵看到聯隊長落馬,奮力砍殺嚎叫著衝了上來,意圖保護他的安全。數個庫賽特士兵不顧生死,揮刀剁向摔倒在地的塔洛斯。塔洛斯雖然連擋數刀,卻終因寡不敵眾,被一個庫賽特士兵近距離射中胸口立時氣絕。準備救他的四個士兵雙滿眼血絲,失去理智地瘋狂砍殺,隨受到到庫賽特人的圍攻相繼死去。十幾卡拉德騎兵隨後殺來,一擁而上立即將這夥敵人盡數殺戮。

烏爾罩揮舞著長戟挑殺了最後一個擋在自己馬前的敵人,然後飛身滾下戰馬,一把抱起塔洛斯,哭嚎著喊叫起來。

博虜績帶著十幾個侍衛且戰且走,準備翻越小山丘,逃進山林。但他們被一路殺進敵陣的斥候隊死死地盯上了。索立信衝在最前面,劍劍不離敵人的要害。士兵們成雁行佇列死死地跟在索立信身後左右,後面擠不上前計程車兵就不停地對準敵人施放冷箭。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看到屁懶帶著一隊騎兵斜斜地殺至,索立信奮力大叫起來。

屁懶聞聲大喝一聲,帶領騎兵立即和索立信的斥候隊把博虜績和他的侍衛們團團地圍住了。

“殺……”索立信怒吼一聲,三四十人各舉刀槍,從不同角度切入,勇猛地殺了上去。屁懶的長槍突然刺向了博虜績。

博虜績狀若瘋狂,戰刀揮動之間隱含風雷之聲,氣勢如虹。屁懶的長槍突然從人群裡殺出,其勢若穿石之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刺向了博虜績的腰肋。博虜績全神貫注,正在用盡渾身解數化解迎面劈來的三把戰刀,完全沒有防備到一把樸實無華的鐵槍悄然襲至。博虜績擋開一刀,閃過一刀,再一刀迎頭剁下,閃電一般將一個卡拉德戰士力劈馬下。長槍就在這個時候刺進了博虜績的腰肋。博虜績亢奮的吼聲立即化作了野獸一般的嚎叫。圍在他身邊的兩個卡拉德戰士趁他分神之際,雙刀齊出,同時插進了博虜績的胸膛,鮮血噴射而出。

博虜績的叫聲嘎然而止,他睜大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望著胸前的長刀,氣絕而亡。

還沒有等兩個卡拉德戰士做出進一步的動作,博虜績的侍衛們已經瘋狂地殺過來。戰刀飛舞,吼聲如雷,兩個人立即就被亂刀分了屍,就連坐下的戰馬都遭到連累,死於非命。隨即索立信,屁懶率領更多的人撲向博虜績的侍衛,又將他們全部殺盡。

羽誓的大鐵戟兇狠地刺進敵人的後背,還沒有等他抽出武器,一支冷箭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羽誓怒吼一聲,丟掉長戟,雙腿用力蹬向馬腹,仰身從戰馬屁股上滾了下去。幾個圍在附近的敵兵如狼似虎一般衝了過來,戰刀從各個方向對準尚在地上翻滾的羽誓劈頭蓋臉地剁下。緊隨其後的一個卡拉德騎兵來不及反應,戰馬擦著羽誓的身軀一躍而過。

阿特佐看到羽誓身處險境,心急如焚,他救人心切,立即展開嫻熟的騎術,在高速賓士當中強行策馬橫躍,直接撞向圍上來的敵人。羽誓狼狽不堪,頭盔也掉了。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順勢拔出戰刀。阿特佐的戰馬兇狠地撞飛兩人,隨即戰馬的高大身軀就失去了平衡,斜飛著摔倒在地。馬背上的阿特佐敏捷地飛身躍起,逃脫了被戰馬壓倒的命運,但隨即自己就陷入了敵人的圍攻。羽誓和其他計程車兵幾乎在同一時間殺到。

博虜侵率領士兵們誓死奮戰,在抵擋住了卡拉德鐵騎第一輪犀利無比地攻擊後,圍在他周圍計程車兵基本上已經被全部殺死。沒有死的,也是傷痕累累,難以再戰。血肉之軀根本就沒有辦法抵擋象洪水一樣洶湧撲至的卡拉德鐵騎。

“撤……快撤……”博虜侵一邊高聲叫喊著,一邊率先向平原深處跑去。在他的身後,十幾個逃脫衝殺的庫賽特士兵歪歪倒倒地騎在馬上,竭盡全力打馬跟上。

紅鬍子和他的部下們急急撥轉馬頭,呼嘯著,象一頭頭髮狂的野牛,窮追不捨。斜刺裡突然衝出一彪人馬,飛速射向博虜侵一行逃兵,把他們牢牢地堵住了。博虜侵慌不擇路,情急之下,一刀戳向戰馬的後臀,妄圖依靠痛極發狂的戰馬強行衝出卡拉德地堵截。一名正在高速飛馳的卡拉德騎兵首當其衝,被連人帶馬撞個正著,人飛到空中象石頭一樣拋射出去,戰馬打橫轟然倒地。博虜侵的戰馬也被撞得頭破血流,痛嘶不已,但這更增加了它的瘋狂。它的龐大身軀略微滯了一滯,隨即再度躍起。

旭牟刃爾憤怒地吼叫起來,他幾乎失去理智的從飛奔的戰馬上滾了下來,對準博虜侵的坐騎抖手擲出了手上的大斧。明晃晃的斧頭在半空中急速旋轉飛行,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攝人心魄的嘯叫淹沒在戰場上巨大而嘈雜的殺聲中,沒有人發現它的存在。它就象一個嗜血的幽靈,突然露出獰猙的嘴臉,無情的從戰馬的右後腿撫過,霎時斬下了一隻健壯的馬腿。

博虜侵的戰馬立即失去平衡,躍起騰空的身軀伴隨著痛苦之極的嘶叫,重重地砸落到地上。博虜侵死死地抓住馬韁,抱住馬頸,雖然沒有從戰馬上飛出去,但卻被緊緊地壓在馬腹下,半點動彈不了。紅鬍子如飛而至,血跡斑斑的大刀迎頭劈下。

博虜侵躲無可躲,眼睜睜地看著大刀奔向自己。他連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顆頭顱就離開了脖子,帶著一蓬鮮血飛到了半空。

九鈴兒帶著上百名騎兵戰士,輪番衝擊敵人結成的桶形陣勢。雙方集中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捨命相搏,血肉橫飛。

庫賽特人在遭受了卡拉德鐵騎最初的猛烈衝擊之後,損失慘重,士兵們已經肝膽俱裂,士氣全無,一個個無心戀戰,只想著儘快逃離這個血肉模糊的戰場。隨著主將的先後死去,沒有主將指揮的庫賽特軍隊象一盤散沙一樣,士兵們在經過一陣毫無希望地短暫抵抗之後,立即就被兇狠的卡拉德包圍了。

卡拉德士兵利用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對庫賽特人展開分割圍殲。戰場上,廝殺聲逐漸稀疏下去。

九鈴兒跪在地上,望著塔洛斯那張沒有血色的面龐,心裡一陣揪心地痛,痛得讓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他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打這一戰,打這一戰的目的又是什麼?庫賽特人已經開始撤離,自己也完成了任務,為什麼還要打這一戰?沒有這一戰,象兄弟一樣天天生活在一起的塔洛斯,還有許許多多熟悉計程車兵,怎麼會死在這裡,死在這個黑夜裡。他不由地痛恨自己起來。如果沒有自己,這些人也許就不會死在這裡。

夜幕逐漸拉開,黎明悄悄來臨。戰場上本方士兵的遺骸已經被掩埋,繳獲的一部分容易攜帶的戰利品集中捆綁在庫賽特人的戰馬上。部隊在撤退的號角聲聲中匆匆上路,趕往山口渡。

格列登附近的伏擊戰,卡拉德損失了將近四百人,聯隊長塔洛斯陣亡。庫賽特人全軍覆沒,一千三四百人戰死,只有一小部分士兵逃進了附近的山林,博虜績和博虜侵全部被殺。九鈴兒的部隊在山口渡南岸駐紮下來,部隊休整。

第三天,希奧逸夫帶著法戎的指令趕到了九鈴兒的軍中,

開口就是:“督察大人命令你們立即趕往帝國東北疆的的敘拉託斯。”

九鈴兒和部下們一時無語,大帳內陷入了沉默。

“我軍連番大戰,部隊的損耗非常大,士兵們也疲憊不堪急需休整。此時去敘拉託斯,是不是太倉促?”法提斯看到九鈴兒望著案几上的地圖半天都不言語,知道他非常為難,趕忙對希奧逸夫說道。

“大人,我們在亂石山和綠水灣附近兩戰中死傷上千人,部隊元氣大傷。現在就讓我們匆匆忙忙趕到敘拉託斯,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大隊長烏爾罩不滿地說道。

“我們在這裡和庫賽特人廝殺,流血死人。你們在俄德律薩城好吃好喝。現在敘拉託斯形勢緊張,你們不去倒讓我們去,這是什麼狗屁道理?”阿特佐忿忿不平地說道。

“是不是看我們家大人年紀小出身差,資歷又淺,故意欺負我們?”紅鬍子冷冷地望著希奧逸夫,用挑釁的口氣陰陽怪氣地說道。

“阿蘭這話是從何說起啊。如今庫賽特入侵,東土形勢危急,大家都是為了卡拉德的安危而盡心盡力。這個時候怎麼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利而置國家利益於不顧。大人誤會督察大人的意思。”希奧逸夫趕緊解釋。

“你們是不是看我們過去都是馬賊,故意找藉口滅了我們?”旭牟刃爾突然嚷道。

希奧逸夫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苦笑一下道:“諸位都是卡拉德的軍人,都是為了保家衛國而流血犧牲。這個時候誰還會去計較你們的出身?現在最缺的就是士兵。督察大人對你們能夠在卡拉德遇上危機的時候主動從軍抗擊入侵一事非常欽佩和讚賞。你們千萬不要誤會。諸位看看現在的俄德律薩城,能夠去支援敘拉託斯城的,除了你們,還有誰?俄德律薩城裡督護提安凱大人的部隊,加上督察法戎大人帶來的援軍,只剩下一千多人,還有霍剎允的幾百人。這麼多人就是守俄德律薩城都不夠,不要說去支援別人了。”

“但我們的部隊加在一起,能夠繼續堅持戰鬥的也只剩下兩千人不到,而且部隊的補給也已經全部用完,繳獲的許多戰馬現在都靠吃野草度日。就這樣,怎麼去打仗?還沒到敘拉託斯,估計部隊就要一鬨而散了。”提扎老伯緩緩說道。

“臨行前,督察大人已經說了,先前匯合你們的步兵任由九鈴兒大人支配。你們繳獲了上千匹戰馬,可以立即把步兵變成騎兵,實力應該會有所增長。至於說補給,我立即回到俄德律薩城,給你們籌集。”

“萌貨,你怎麼說?”希奧逸夫問道。

九鈴兒把目光從地圖上收回來,笑著說道:“大家都辛苦,而且部隊損耗的確很大,我和他們一樣,堅決不贊成去敘拉託斯。”

希奧逸夫面色一沉,紅鬍子和旭牟刃爾幾個不同意的部下立即高興起來,羽誓和索立信他們雖然覺得違抗指令不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人和馬都沒有吃的,能打什麼戰?

九鈴兒望望紅鬍子他們,繼續說道:“諸位是為了什麼,甘願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來到這裡?德瑞卡斯大人,塔洛斯大人,許多我們的兄弟朋友都是為了什麼而死?是為了錢財,為了報仇,還是為了自己是一個卡拉德人,不願意自己的國家和百姓遭到外族的凌辱和蹂躪?”

大家一言不發,望著九鈴兒。

“如果諸位是因為最後一個原因而來,那就應該放棄一切私利,任何抱怨,所有的不滿。因為明天我們就有可能戰死沙場。我們會和所有死去的戰友一樣,平靜的離開這個人世。死之前因為知道自己是為了卡拉德而死,死得其所,所有沒有怨言,沒有遺憾。那麼活著的時候,爭什麼呢?”

“因為死去而活著,所以我們無懼無畏。”九鈴兒淡淡地說著,心裡一片平靜。

他的部下呆呆地坐著,一個個沉默不語,各自在心裡咀嚼著九鈴兒的話。

“我們去敘拉託斯。”

希奧逸夫吃驚地抬起頭來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九鈴兒面現悲悽之色,苦苦一笑道:“知道塔洛斯為什麼會死在綠水灣嗎?”

眾人睜大雙眼,心中十分疑惑地望著九鈴兒,靜待他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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