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伊斯在阿塞萊中資格非常老。就是因為這一點,他非常不服氣阿德拉姆出任阿塞萊軍的統帥。
阿德拉姆只是薩蘭家族一族的族長而已,薩蘭家族早就沒落了,近兩代人才從浩瀚的沙漠裡復出,他有什麼資格做阿塞萊軍的統帥,現在做了大軍統帥,以後豈不是要做阿塞萊的大蘇丹? 駱駝王認為,自己才是溫吉德大蘇丹的繼任者,胡勒延家族在帝國的圍剿下已經完全沒落,現在只有自己才有資格做阿塞萊軍統帥的位子,只有自己才有資格做未來阿塞萊人的大蘇丹。所以他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總想找個機會把阿德拉姆推下去。
結果他稍一動作,就惹了一身的禍,差一點連老命都丟了。在得知阿德拉姆東征大敗之後,他認為自己攫取阿塞萊軍統帥的機會來了,立即命令自己的幾個家族弟子,尋找藉口,不發糧草給塔拉斯和古齊德。結果古齊德部被圍殲,塔拉斯部被迫撤退逃進了沙漠和丘陵。
隨後他就倒黴了。他沒有想到蘇克魯的部隊來得那麼快,自己立即就被捲土重來的古齊德率軍包圍。要不是古齊德顧忌他的地位,顧忌他是是阿塞萊軍的老前輩,而且還有許多阿塞萊軍的首領紛紛出面幫他講話,早就把他火拼完了。幸好阿德拉姆回來的非常及時,象徵性的殺了駱駝王的幾個家族弟子,平息了這場風波,沒有讓這場內耗給阿塞萊軍造成更大的損失。
當然阿德拉姆東征的十八萬大軍被全殲在侯森富勒格戰場上,還是沉重打擊了阿塞萊軍,侯森富勒格和拉齊赫地區多年前可是薩蘭家族的根基所在,只不過被卡拉德帝國剝奪了,當然這也有其他阿塞萊家族的推波助瀾落井下石,誰能想到輕輕鬆鬆就攻下拉齊赫的東征大軍會在侯森富勒格全軍覆沒,太恐怖了。
阿德拉姆沒有下臺,依舊坐在統帥的位子上,甚至能染指大蘇丹的位子,那可要感激蘇克魯和奧贊全力協助。蘇克魯和奧贊兩人加在一起有十幾萬部隊,現在阿塞萊軍中幾乎沒有人撼地動他們。塔拉斯雖然也號稱十萬部隊,但他最多隻有二三萬人算是精銳,勉強可以拿的出手,其他計程車兵都是拿著木棍,鐵耙的難民,是跟在他後面混飯吃的。雖然塔拉斯和一些小首領支援駱駝王泰伊斯,但沒有實力,說什麼都是廢話。
巴努·吉勒德家族百年來起起落落,卻也始終在阿塞萊大家族人中佔有一席之地,吉勒德家族根基之地胡比亞是個內陸城市,這座城市據說建立在墮落殘暴的圖蘭王的一座奢華的狩獵小屋遺址之上,他奴役了傳奇族長阿塞拉的家人,被後者復仇殺死。這段記憶或許能解釋巴努·吉勒德家族那兇狠嚴酷的世界觀,他們掌控著該城好幾代人直到帝國軍團的到來,他們且厭惡一切輕浮的事物。這裡的晚風中仍能嗅出暗含誘惑的茉莉花香。薩蘭家族的英雄尼姆爾就是在此地落難的,他在一名吉勒德少女的閨房中被捉住,關死在了集市上吊著的籠子裡。
泰伊斯年輕時飽讀詩書,很有才華,多年的傳宗佈道,又讓他頗負盛名,外人都叫他駱駝王,一些親近的人或者弟子則尊稱他為大師,泰伊斯擅長講書授課,醫學也頗有一番研究,但完全不善於兵事。
塔拉斯一大早就來喊駱駝王泰伊斯來喝酒。塔拉斯是巴努·阿提吉家族的族長,阿提吉家族發跡於加西拉,雖然只是一個小家族,但也算一方富豪,父母對塔拉斯的溺愛到了極致。塔拉斯跟所有富家子弟一樣,生活一貫奢侈,到了阿塞萊軍,他也沒有改掉這些習慣。
“大師!你在想什麼?”塔拉斯笑道:“剛剛打了勝戰,你怎麼不高興?這次殺了賈兀沃義安,滅了他的主力,如果再過幾天我們打下加西拉城,殺了那個芬里爾,整個艾及特地區就沒有什麼卡拉德官軍了,今年好日子就來了。”
“你小子難道沒有看出來,阿德拉姆這是在排除異己嗎?”駱駝王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說道。
塔拉斯大笑,指著駱駝王道:“大帥你想得太多了。在鹽礦山一戰,親王命令我們在側翼進攻,損失並不大嘛。這次我們在北門佯攻,損失肯定也不會太大。你想什麼我知道,只是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啊。”
駱駝王看著他,小聲問道:“還有時機嗎?”
“當然有。”塔拉斯笑道,“上次要不是你藉機糧草不足讓我適當撤退,幫了我一把,我的部隊可能早就打完了。所以這個忙我一定會幫你的。”
他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現在我們兩個人的兵力加在一起,和蘇克魯埃米爾的部隊相比,實力上要差一截。但這戰一打完,情況就不一樣了。你看,無論是攻城,還是阻擊九鈴兒軍,蘇克魯的部隊都是主力。阿德拉姆自己沒有部隊,只好拿他這個女婿的部隊衝鋒陷陣。大戰過後,蘇克魯的部隊肯定損失慘重,所剩無幾。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把奧贊拉過來,再聯合一幫阿塞萊首領,逼迫阿德拉姆讓出統帥的位子。”
駱駝王苦笑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出的這都是什麼狗屁主意。到了那個時候,阿德拉姆連戰連捷,殺賈兀沃義安,又殺芬里爾,聲望如日中天,心甘情願投靠他的人就更多了。誰會跟著我?你會嗎?”
塔拉斯望著他,心災樂禍地笑道:“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至於派人刺殺阿德拉姆吧?薩蘭家族尼姆爾不就是個好例子嘛。”
駱駝王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怒聲說道:“你想幹什麼?這話也能說?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現在我們都尊循大蘇丹定下的規矩不要搞什麼血親復仇,不是挺好的嘛。”
“真——的嗎?”塔拉斯一臉的不相信,眼睛瞪得老大,聲音拖得老長,隨即哈哈大笑! 泰伊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時大帳外傳來侍從的叫聲:“大師!埃米爾!親王有命令送到。”
塔拉斯接過書信,揮手示意侍從退下,隨後展開案几上的地圖,指著下賈邁耶小鎮綠洲方向說道:“大師,你說九鈴兒有這麼蠢嘛。他難道看不出來這加西拉城,就是親王誘他入籠的陷阱。”
駱駝王輕輕抿了一口酒,滄桑的老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低聲說道:“他當然不蠢。阿德拉姆和蘇克魯兩個人在阿塞萊軍中都是用兵高手,結果兩個人都栽在了他手上。十八萬人啊。”
駱駝王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就是加利厄斯那個惡魔,當年也沒有這個本事,三兩下就吃掉十八萬人。我擔心阿德拉姆報仇心切,這次還會栽在他手上。”
“哦?”塔拉斯驚訝地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說?”
“親王想一箭雙鵰,就怕雕沒射到,反而被雕啄瞎了眼睛。他設的這個局,有一個致命漏洞。”駱駝王故作莫測高深的樣子,緩緩說道。
塔拉斯“噗嗤”一笑,隨口說道:“你是指糧食?”
駱駝王驚訝地望著塔拉斯,頓時覺得自己很蠢,好像別人不用腦子都能看出來的問題,自己還在故作深沉。
“你以為親王不知道嗎?打下加西拉城我們就有了足夠的糧食,芬里爾那個老賊在加西拉城囤積了大量的糧草。問題的關鍵不是糧食,而是我們能不能在下個月之前打下加西拉城。”
塔拉斯望著案几上的地圖,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親王又想打九鈴兒,又想迅速拿下加西拉城,那才是這個局的致命漏洞。最近風沙越來越大,按往年的情形,最近時間必定會颳起沙塵暴。在沙塵暴裡作戰,飛沙走石,雙方都十分被動。希望親王能夠得償所願!你說呢?”
駱駝王望著案几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 蘇克魯正在大帳內和奧贊下棋。
他們的棋術都是經過溫吉德大蘇丹親自指導的,水平非常高。兩人當年放棄一切追隨溫吉德雲遊四方,都是溫吉德弟子中的佼佼者。溫吉德非常欣賞他們的才華,認為他們將來都是阿塞萊軍的中堅力量。
奧贊在阿塞萊軍中也有個外號,叫沙漠靈狐。他和蘇克魯年紀相仿,長相英俊,武功也好,但他比蘇克魯更聰明,為人圓滑乖巧,心計十分深沉,而且手段極其狠辣。阿塞萊中許多老一輩都不喜歡他,認為他太過暴戾,所以他在阿塞萊軍中的口碑和地位一直不如蘇克魯。奧贊會打仗,而且不比蘇克魯差,這在阿塞萊軍中人人都知道,但他和蘇克魯是生死之交,就沒有幾人知道了。
接到親王的口信之後,兩人繼續下棋,就像沒事一樣。
“奧贊,你怎麼看?”蘇克魯落下一枚棋子,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
“九鈴兒來了,血戰開始。”奧贊笑著說道。
蘇克魯看了他一眼,慢慢說道:“這次你就再幫一次。吃掉了野人,艾及特地區就任我們縱橫了。”
奧贊望了他一眼,慎重地問道:“你有把握嗎?我們從來沒有和如此大規模的騎兵正面對決過。毒蠍子的部隊絕對是阿塞萊軍中的主力,但他的三萬人在拉邁薩全軍覆沒,可見倪海鐵騎的厲害。這種沒有把握的戰你敢打?”
“我仔細研究過卡拉德帝國和東方草原騎兵多次交戰的過程,我覺得自己有把握。”
蘇克魯看著奧讚的那雙大眼睛,滿懷信心地笑道:“九鈴兒既然敢來,我就有辦法叫他回不去。但是,如果我和九鈴兒交戰,我的部隊就要全部投上去了,所以我們必須依靠你的部隊打下加西拉城。”
奧贊望著棋盤,沒有做聲。
“泰伊斯大師的心思我們都知道。塔拉斯這個人搖擺不定,讓人琢磨不透。現在能指望他們牽制一部分兵力就不錯了。我們是兄弟,你給我一句話。答應,我就和九鈴兒幹一場。不答應,我就立即打下加西拉城,放棄圍殲九鈴兒的行動。”
奧贊久久地望著棋盤,依舊不做聲。
“狐狸!,難道我還會故意陷害你,讓你損兵折將嗎?”蘇克魯嚴肅地望著奧贊,慢慢說道。
奧贊眉頭一挑,一雙大眼望向蘇克魯,目光中充滿了懷疑和猜忌。現在阿德拉姆的部隊基本上沒有了,阿塞萊軍中就剩下蘇克魯和奧贊擁有強勁的實力。如果這次戰鬥奧讚的部隊被打慘了,蘇克魯就是阿塞萊軍中的老大了。
奧贊拿起一粒棋子,輕輕放落棋盤,鄭重問道:“我們是兄弟嗎?”
蘇克魯感覺他話裡有話,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回道:“生死兄弟。”
“那你告訴我,親王是不是有意把大軍統帥的位子傳給你?”
蘇克魯霎時心神巨震,目瞪口呆痴痴看著,難以置信。
奧贊不動聲色的看著蘇克魯,心中若有所定,嘴角微微掀起一道不易察覺的微笑。
============ 芬里爾聽到城外傳來驚雷一般的戰鼓聲和喊殺聲,急忙衝上了城樓。珀安符甕匆忙迎了上去。
“叛賊開始進攻了?”芬里爾一邊問著,一邊大步走到城牆邊上,舉目望去。
遠方阿塞萊軍的大營裡鼓聲震天,旌旗飄揚,一隊隊阿塞萊軍戰士正從大營裡衝出來,他們攜帶著大量的攻城器械,蜂擁而至。
珀安符甕神色如常,微微笑道:“叛賊等不及了。”隨即他轉頭大聲叫道:“可有其他城門的訊息?”
“稟報護軍大人,還沒有。”站在遠處的侍從大聲應道。
“叛賊如果同時從四門齊攻,我們的防守兵力就顯得太分散了。大人,你看……”珀安符甕小聲問道。
“敵人虛虛實實,我們根本無從確定他們的主攻方向。就這樣吧,守一天是一天。”芬里爾雙眼直視著前方,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就在這裡,和大家共進退。”
珀安符甕吃了一驚,趕忙說道:“大人還是回府邸去吧。無須大人督戰,士兵們也會奮勇殺敵的。”
“哼……”芬里爾冷笑一聲,口氣不容置疑,“我就坐在這裡。我倒要看看阿德拉姆能不能攻上來。”
珀安符甕知道他的脾氣,沒有再勸。
芬里爾抬頭看看灰天空,突然說對珀安符甕說道:“要是能來一次史無前例的巨大沙塵暴就好了。你說呢?”
==================== 九鈴兒策馬飛馳。他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戰士,身後是五彩繽紛的戰旗,耳中充斥了戰馬奔騰的轟鳴聲。他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洪流中一樣,好像隨時都有滅頂之災,完全失去了自由和信心。
他想起跟在穆勒剋後面的日子裡,有許多次,他都夢到自己統率著千軍萬馬在大草原上盡情馳騁,夢中的興奮之情至今他還能清楚的感覺到。美夢歷歷在目,仿若就在昨天。如今夢已成真,他卻完全沒有馳騁疆場的興奮,取而代之的卻是壓在肩上的沉重責任,這種責任常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甚至有窒息的感覺。原來統率千軍萬馬根本就不是什麼風光的事,而是一種負擔,一種心靈不能承其重的負擔。
就像現在,任何一個將士都知道,現在飛速趕到加西拉戰場,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求死。面對二十萬阿塞萊軍,這一萬五千人還能回來多少?但大家無怨無悔,甚至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從軍幹什麼?還不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這一天能夠血染戰場。當真有多少人從軍是為了享受戰爭帶給他們的榮耀嗎?能夠享受榮耀的都是戰爭的倖存者,更多的人都是戰爭的殉葬品。
在拉邁薩,毒蠍子和他計程車兵們演繹了一場血淋淋的經典死亡。這場轟烈烈的死亡震撼了九鈴兒。拉邁薩平原上的血腥深深地烙刻在了他的心裡。他覺得自己要對一萬五千名士兵的生命負責,要對他們無私的信任和他們心中的榮耀負責。
斥候迎面打馬飛馳而來,臨近大軍時突然緊勒馬韁,戰馬吃痛,頓時長嘶一聲,龐大身軀幾乎要離地凌空飛起,它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圓弧揚起一道綢緞般的黃沙,霎時轉身再度奔跑起來。
九鈴兒緊踢馬腹,飛速追上,和斥候並駕齊驅。
“督軍大人,加西拉城的阿塞萊軍今天中午攻城了。”
“四門同攻嗎?”因為轟鳴聲太大,九鈴兒只能大聲吼叫。
“是的,大人。詳細情況半夜才能有回報。”
九鈴兒點點頭,伸手用力拍了一下這名斥候的肩膀,大聲叫道:“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斥候感動地朝九鈴兒躬身行了半個禮,撥馬離去。
九鈴兒回頭朝號角兵做了個手勢,停止前進的號角聲突然刺破了巨大而渾厚的轟鳴聲,沖天而起,響徹了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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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拉姆傳達下來的意思非常明確,今天是東門和北門的阿塞萊軍主攻,南門和西門的阿塞萊軍牽制敵人。
他的主要目的是想把九鈴兒的倪海鐵騎軍誘到加西拉戰場上予以殲滅。消滅了九鈴兒軍,也就徹底清除了艾及特地區戰場上最後一股有威脅的帝國軍主力,今年阿塞萊軍的發展將會非常順利。正因為這件事的正確性,所以奧贊,塔拉斯,駱駝王三個阿塞萊軍目前實力最為強勁的幾個首領都帶著部隊趕到了加西拉。假如這個目的達到了,後期的利益分配還是非常豐厚的。
塔拉斯和駱駝王的部隊最先開始了攻擊。有分歧,有意見,那都是不打仗的時候想的事情。到了戰場上,就來不得半點馬虎了,打就打,不打就不打,敵人不會和你有什麼默契,更不會手下留情。稍稍有點疏忽,那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塔拉斯不會武功,他留在後方指揮。
泰伊斯大師則帶著一幫門徒親自趕到城下督戰。他的弟子穆柯親自帶著第一批攻城部隊衝了上去。
城牆上的守將是加西拉府上一名普通屬官,叫伽爾古。他也不會什麼武功,但他同樣不怕死。他身先士卒,站在城牆邊上,和其他士兵一樣,舉起一塊塊大石頭,對準攀爬雲梯的阿塞萊軍士兵狠狠地砸下。
沿著城牆,幾百架雲梯一字排開,每架雲梯上都有阿塞萊軍士兵在奮勇衝殺,毫不畏懼滿天的長箭和石塊。城牆上下,到處都是成堆成堆的忙碌計程車兵。巨大的擂木和沸騰的開水不時從天而降。戰鼓聲,喊殺身,驚天動地。
看著阿塞萊軍士兵不停地在空中飛舞,墜落,慘叫,看著城下越來越多的屍體,穆柯憤怒了。
穆柯一手拿盾,一手執刀,回頭對著遠處計程車兵狂吼道:“弓箭壓制,給我齊射,齊射……”
一小隊士兵立即聚到一起,對準穆柯準備上去的雲梯頂端城牆上射出密集的長箭。兩個探出上身拋擲石塊計程車兵立即被射死,其中一個慘叫著墜落城下。
“兄弟們,殺啊……”穆柯高舉戰刀,對伏在盾牌後的攻城士兵大吼一聲,隨即就像一隻敏捷的猿猴,順著雲梯高速上爬。幾個阿塞萊士兵立即脫離盾牌兵的掩護,緊隨其後。
一根巨大的擂木被丟上半空,衝出城牆,接著砸向了這架雲梯。穆柯大吼一聲,舉盾頂去。盾牌雖然斜舉著著卸去了許多力道,還是被沉重的擂木砸了個粉碎,穆柯如遭重擊,差一點翻身掉下雲梯,舉盾的左手立即失去了知覺。擂木依著慣性,沿著穆柯的背部滾了下去。跟在他後面的幾個戰士躲閃不及,立即被砸下了雲梯。
“殺……,上啊……,上啊……”雲梯上的穆柯怒睜雙目,對著下面的戰士不停地狂吼著。更多計程車兵從盾牌後面衝出來,爬上雲梯。
穆柯戰刀接連剁去三根長矛的矛頭,終於給他找到機會。他舉起疼痛難忍的左手,一把抓住其中一根斷矛,用盡全身力氣,虎吼一聲,飛身躍上城牆,同時戰刀凌空剁向了城牆內的敵人。
附近的幾個帝國士兵高喊著不約而同地衝了過來,準備堵住這個缺口。
穆柯戰刀飛閃,鮮血飛濺,一連宰殺了幾個敵人。三四個阿塞萊軍士兵趁著這個空隙紛紛跳進城牆。
更多的帝國士兵衝了過來。
突破口給開啟。遠處的伽爾古被激烈的廝殺聲吸引了,隨即他看出了危急,順手拿起地上的一根長矛,飛速奔向城牆中間,舉矛高呼:“快去支援,殺啊……隨我殺啊……”
一直蹲伏在城門樓兩側的預備隊士兵聽到喊聲呼嘯而出,他們緊緊跟在伽爾古的後面,瘋狂地殺向被阿塞萊軍突破的防禦點。
“轟……轟……”十幾架雲梯連同梯上的阿塞萊軍士兵被推倒,重重地砸向地面,隨即接二連三地傳來雲梯和人撞到地面的沉悶撞擊聲和淒厲的慘叫聲。長箭像雨一樣,沒頭沒腦的四下肆虐,冷不丁的就吞噬了一條又一條的人命。
“殺……啊……”穆柯渾身血跡,狀若瘋狂,帶著士兵們勇往直前。
“殺……啊……”伽爾古狂吼著,睚眥欲裂,一矛插進一個阿塞萊軍士兵的身體內,還沒有等他抽出長矛,立即就被衝上來的三個阿塞萊士兵砍倒在地。
帝國士兵們頓時驚呆了,接著仇恨的烈火轟然炸開,士兵們一個個就像失去了理智的瘋子,紅著雙眼,不停地叫喊著,捨生忘死地殺了上去。
穆柯首當其衝。但他的刀穿透對方的身體時,自己的頭已經被一刀剁了下來,隨即握刀的手就被砍成了兩截。
帝國士兵們付出了二十多條生命,終於奪回了防禦點,將衝上城牆上的阿塞萊士兵殺了個一乾二淨。
古齊德的刀已經砍斷,短槍也插在官兵的屍體上一時抽不出來,只好順手撿起一根長矛,衝向氣勢洶洶殺向自己的珀安符甕。
珀安符甕從阿塞萊軍開始攻城時就盯上了這個黑小子。這小子已經爬上城牆四趟了,他就像打不死似的,每次被趕下去之後,過了一會兒又從別的地方冒了出來。
珀安符甕一斧砍去,隱含風雷之聲。
古齊德臉色一變,知道遇上高手,頓時大吼起來:“來到好,殺……”
他長矛架開鐵斧,立即順勢刺向珀安符甕的小腹。珀安符甕來不及變招,急退兩步。古齊德長矛橫挑,立即刺殺兩名守城士兵。珀安符甕大斧再次呼嘯殺至。古齊德伸矛去擋,矛斷。珀安符甕興奮的大吼一聲,斧勢加快,衝著古齊德的腦袋就去了。古齊德身形閃動,手上短矛脫手飛向珀安符甕,人已經矮身蹲了下去。他順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戰刀,對準去勢已緩的鐵斧就是凌厲一刀。珀安符甕躲過飛矛,卻沒有躲過那一刀,立時雙手巨震,差一點長斧就脫手飛了出去。
古齊德不再理他,返身殺入混戰的人群密集處,縱聲大吼:“撤……,撤下去……”
阿德拉姆指著殺聲震天的戰場,大聲吼道:“黑虎子呢?黑虎子呢?”
圖盧勒小圓臉上露出一絲懼色,小心說道:“黑虎子!他在城牆上。”
“這個混蛋,什麼時候能讓人不操心。停止攻城,讓將士們歇一歇,你立即去叫虎子給我滾回來。”阿德拉姆狠狠地叫道。
“親王,我們剛剛佔據了城牆左邊的一個小角,是不是可以再打一下,多消耗他們一點。”圖盧勒小聲說道。
“要拿下加西拉還不容易。但我們現在的目的不是加西拉,而是野人九鈴兒。立即傳令,停止攻擊。”
============ 昏暗的燭光下,芬里爾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珀安符甕。
“大人,阿塞萊軍已經撤下去了。”
“今天損失如何?”芬里爾輕聲問道。
“您的學生伽爾古,陣亡了。”
芬里爾沉默不語,半天才發出一聲長長地嘆息。
“四個城門的守軍共損失七百多人。以東門和北門損失最大。另外,城外的斥候送來訊息,倪海鐵騎向我們移動了。”
芬里爾臉色大變,失聲叫道:“他來幹什麼?自投羅網嗎?”
珀安符甕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也許這個九鈴兒有破敵妙計呢?”
芬里爾苦笑一下,“你說說,他會有什麼妙計?”
“以大人的說法,如果我們守到下個月必定爆發沙塵暴,而且是一場無比巨大的沙塵暴,大人說這就是我們的一線生機。他是不是就是衝著這一線生機來的。”
芬里爾無奈地笑笑,說道:“好,他既然有這個豪氣,我們就陪他賭一把。你立即從四個城門抽調一千名精兵,留做最後的反擊力量。你親自領軍。”
珀安符甕臉色一變,吃驚地說道:“大人,我們本來防守力量就嚴重不足,你還抽調一千人做後備軍,是不是……”
芬里爾看著珀安符甕半天,突然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這護軍也做了許多年了,你想想,如果現在你是阿德拉姆,急切想吃掉九鈴兒,你會怎麼做?”
珀安符甕瞟了芬里爾一眼,小聲說道:“我會先打下加西拉,再對付九鈴兒。我要保證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
芬里爾頭一低,沒有說話。他翻了翻手上的文書,低聲說道:“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但問題是,你打下了加西拉,九鈴兒還來幹什麼?騎馬攻城嗎?”
“加西拉是誘餌,在魚沒有吃餌之前,這個餌無論如何都要穿在鉤上。所以,只要九鈴兒還在附近,只要九鈴兒沒有被殲滅,加西拉都是安全的。阿德拉姆連續攻城,只是給九鈴兒施加壓力,逼迫他上鉤,同時消耗我們的守城力量而已。”
珀安符甕明白了。既然阿德拉姆打加西拉只是做做樣子,當然可以抽調一千人下來,在城池被攻破時進行強有力的反擊。他隨即問了一句:“大人,這個月,即使沙塵暴來了,我們的生機在哪裡?”
芬里爾望著微微搖曳的燭火,突然笑了起來,他輕鬆地說道:“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奄奄一息,不堪一擊了,哪裡還有什麼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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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中軍大帳內,倪海鐵騎的二十五個大隊長以上級別的軍官全部在座。
大帳內側掛著一塊巨大的加西拉城的佈局圖。大家坐在地上,擠在一起,正在聆聽九鈴兒對加西拉戰場的分析和安排。
童仔在大帳內給大家倒水。沙卡躺在褥子上,頭枕在提扎的大腿上。
“加西拉城的生機在哪裡?就在颳起沙塵暴的那一天,不論是晚上,還是白天,就是那幾個小時裡。”
九鈴兒喝了一口水,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現在我們不知道沙塵暴會在那一天,什麼時候來,但這個月一定會來,年年如此。所以阿德拉姆在等機會消滅我們,我們也在等機會擊敗他,就看誰的機會把握得更好,更有效。”
“大人,要是沙塵暴不來呢?”囧蛋大聲問道。
話音剛落,大帳內立即傳來一聲慘呼。大家一起轉頭看去,只見宜安魎正舉著碗大的拳頭準備打第二下。
提扎立即作勢大呼:“獅子頭,你違反軍紀了,立即給我站起來。”
大帳內頓時鬨堂大笑。宜安魎趕緊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結果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囧蛋趴在納延泰的背上幾乎笑岔了氣。九鈴兒本來已經止住了笑容,可看到宜安魎窘迫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狂笑起來。
鬧了一陣,九鈴兒示意宜安魎坐下,繼續說道:“囧蛋問得好。我們只帶了十天的乾糧和水,人,馬都是。所以十天內如果還是沒機會,我們只能撤退,沒有任何辦法。各部曲的具體任務可都清楚了?這次諸位大隊長親自帶隊執行任務,務必不要出差錯,不要與敵人正面接觸。”
九鈴兒笑著說道:“誰要是貪功和敵人展開正面侯森·富勒格衝突,軍法從事。大家都看到獅子頭了嗎?打人一拳都要罰站,更不要說你們違反軍令了。”
大家再次鬨堂大笑起來。
“還有什麼疑問沒有?”九鈴兒笑著問道。
“大人,如果阿德拉姆認為我們沒有和他決戰的意思,乾脆放棄圍殲我們的計劃,直接攻城怎麼辦?”阿特佐問道。
“撤退。“九鈴兒說道:”阿德拉姆肯定也有一個圍殲我們的時間。如果超過了這個時間,他自然會放棄,直接攻城了。他佔據了加西拉城,我們還在這裡幹什麼?”
“大人,阿德拉姆為了纏住我們,會一直不停地攻城,加西拉城的守軍肯定損失慘重。假如我們和阻擊的蘇克魯主力打起來,但阿德拉姆依然輕鬆地拿下了加西拉城,我們怎麼辦?”霍剎允問道。
“撤退,立即撤退。阿德拉姆破了城,立即就會趕來圍殲,那個時候我們更要全速撤退,免得被敵人纏上。”九鈴兒堅決地說道,“剛才我已經說過,這次能不能擊敗阿德拉姆,決定因素不在我們,也不在阿德拉姆,而在於芬里爾大人能不能守住加西拉城的同時來一次史無前例的大沙塵暴,這是我們的機會,也是阿德拉姆的機會。”
九鈴兒指著地圖上那座已經被標記得血紅的加西拉城,大聲說道:“加西拉城守不住,一切都完了。”
突然他心臟劇烈地跳了起來。加西拉完了,我們會不會也被阿塞萊軍一口吃掉?他忽然覺得這個計劃太冒險了,簡直是拿自己計程車兵開玩笑。
==================== 阿德拉姆今天把幾位首領都請到了大帳。
九鈴兒的大軍已經到了兩天。阿德拉姆為了引誘九鈴兒,把加西拉外圍關口全部放棄,就是為了讓九鈴兒長驅直入。可九鈴兒把大營紮在距離加西拉城東部二十來公里的小平原上,天天派十幾支遊騎,日夜騷擾阿塞萊軍大營和小股運糧隊,主力卻不再往前邁進一步。那些庫賽特人彪悍驍勇,箭法又準,他們整日像遊魂一樣出沒於阿塞萊軍大營四周,逮到機會就衝上來殺死幾個,然後立即逃之夭夭,氣得阿塞萊軍只有乾瞪眼的份。
塔拉斯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說道:“親王,九鈴兒將大軍折成小股遊騎,一直不停地騷擾我們,士兵們都很緊張休息不好。時間一長,不但部隊的戰鬥力會下降,估計還會影響攻城。”
圖盧勒立即接上說道:“親王,他們太可惡了,就像沙漠裡餓極了的野狼,盯上獵物就不放。只要我們稍一疏忽,他們立即衝上來。現在各個軍營都有損失。”
“損失大嗎?”阿德拉姆問道。
“幾大軍營加在一起,大概有兩千多人被殺了,許多都是晚上值夜計程車兵。”
“我們應該主動進攻他們。我們二十萬人還打不過他一萬多人?”古齊德氣呼呼地大聲說道,“這樣給他搞下去,人都快瘋了。”
阿德拉姆微微一笑:“魚兒上鉤了。”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九鈴兒用的這招,是草原上的狼群捕獵之術。草原上的狼群獵殺野牛的時候,都是先不停騷擾野牛群,麻痺野牛群,耐心地尋找突襲的機會。只要有一頭牛失去警惕或者被激怒衝出牛群,他們就會一擁而上,一擊而中。我看黑虎子就是那隻被激怒的野牛。”
古齊德不好意思地笑了。
駱駝王瞅了阿德拉姆一眼,心想,你這隻野牛也好不到哪裡去,一隻自以為是的野牛。
奧贊神色凝重地說道:“九鈴兒非常狡猾,他大量散佈遊騎,只要我們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立即就會發現。如果我們主動去包圍他,他立即就會逃逃之夭夭。但如果一直給他這樣鬧下去,我們的損失會越來越大,士氣也會迅速低落。畢竟他殺了我們十幾萬人,士兵們對他還是非常恐懼的。”
阿德拉姆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蘇克魯望了他一眼,眼神很複雜,有疑惑也有一點失望。圖盧勒的臉立刻就紅了,他垂下頭,有些不敢對視奧讚的目光。駱駝王暗暗竊喜,但又怕別人看見自己臉上的笑容,立刻低下頭,藉著喝水掩飾。
“奧贊埃米爾,你有什麼建議嗎?”塔拉斯看到帳中的氣氛很尷尬,趕忙出言問道。
奧贊當然把各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裡,他微微笑了一下,對塔拉斯說道:“我看,我們還是集中主力,趁早奪下加西拉城。攻下加西拉,不僅可以解決糧食短缺問題,還可以緩解後方的補給壓力。首先自己要立於不敗之地,才可以打擊敵人。你認為呢?”
塔拉斯捉著自己的短鬚,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倪海鐵騎不是一群狼,而是一群獅子。單以兵力來說,我們二十萬人的確可以和他的一萬五千鐵騎血戰一場,但我們的兵力至少折損一半不止。打賈兀沃義安的部隊,我們損失了七萬人,基本上是快二個士兵換一條敵人的性命。現在打九鈴兒,如果我們六七個士兵能夠換取倪海鐵騎軍一條性命,就要付出十萬人的代價。如此一來,加上攻城的損失,我們阿塞萊軍的兵力基本上就打完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老弱殘兵了。如果今年卡拉德宮廷再次集結幾萬人來打我們,我們怎麼辦?所以我同意奧贊埃米爾的想法,立即全力攻打加西拉。至於九鈴兒,我們總會有辦法收拾他的。親王和蘇克魯埃米爾,你們怎麼看?”
阿德拉姆和蘇克魯都沒有回答。
“怎麼九鈴兒軍一來,兩位就沒膽了。”古齊德氣憤地說道,“加西拉城內只有五六千人,我們四十倍於敵人,完全可以迅速拿下。但是,沒有加西拉城做餌,九鈴兒的騎兵軍立即就會逃離。失去了這個機會,再想殲滅他們就很困難了。將來在戰場上,以他們的機動靈活,吃虧的肯定是我們,東征失敗就是個非常明顯的例子。如果奧贊埃米爾和塔拉斯埃米爾的部隊給九鈴兒軍突襲,你們有把握全身而退嗎?”
奧贊和塔拉斯面上神色一緊,沒有接腔。
“但是九鈴兒現在採取這種遊鬥騷擾戰術,一再襲擊我們計程車兵,打擊我們計程車氣,遲滯我們的進攻,就是不和我們正面作戰,我們就是想圍而殲之,也找不到機會啊。虎子,你可有什麼辦法?”駱駝王泰伊斯故作無奈地說道。
古齊德黑臉立刻苦惱地乾笑起來,“大師,你都沒有辦法,我就更不行了。不過,親王這次著意製造出消滅九鈴兒的機會非常難得,放棄了,真的太可惜。下次,也許就是九鈴兒圍殲我們了。”
大帳內陷入一片沉默。
“拿下賈邁耶城的時候,我曾向在座諸位解釋過這個計劃。今年我們的確可以不打加西拉,各種理由也多的很,但我們今年十分缺糧。如果我們打下加西拉,可以解決部隊和各地難民的糧食緊缺問題。”阿德拉姆開口說道:“但我們打加西拉,不可能一帆風順,因為旁邊還有一隻虎視眈眈的九野人。所以我們才有這個一箭雙鵰的計劃,這也是殲滅九鈴兒的最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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