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棟熟悉的民國老建築跟前,江梨初敏銳察覺到風越來越大了,夾雜著一股子海水的鹹味兒,刺得鼻腔和喉嚨癢癢的,很不舒服。
看著陰雲密佈的天空,以及不遠處被風捲起升到半空的幾片落葉,心裡隱隱有股不好的預感,情緒也不由在此刻變得焦躁起來。
她忍不住再次伸手摁了次門鈴。
一抬頭,就看見庭院裡緩緩出現的賀宥禮。
他穿著一件單薄修整的白襯衣,推著輪椅慢慢朝她的方向靠近,跟上次見面不一樣,這次他將釦子規規矩矩繫到了最上面一顆,與他那冷厲的眉眼相得益彰。
見到來人是她,硬朗俊美的臉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短暫詫異。
但很快,他表情便恢復了平靜,不緊不慢地開啟了院門,薄唇輕啟,聲音很是低沉:“抱歉,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所以來得慢了些。”
他說話很客氣,但因為他長著一張天生薄情的厭世臉,莫名給人一種疏離之感,讓她無法徹底放鬆下來和他裝熟。
實際上,他們本來就不是很熟。
江梨初捏了捏掌心,勉強扯出一個笑:“沒關係,我也沒等多久。”
賀宥禮目光自她侷促的小臉掃過,眼瞼微斂,不自覺放緩語調:“你來這兒,有什麼事嗎?”
對視之下,他身上那種壓迫感更甚,江梨初呆滯了一下,微風攜著涼意吹拂在面上,才恍然回神,想起自己來這的目的,連忙低頭去翻找放到帆布包裡的本子。
“我剛才在郵局偶遇了賀小姐,她的本子不小心落在櫃檯了。”
一陣手忙腳亂,她總算有驚無險地將本子遞到了賀宥禮跟前。
賀宥禮接過本子,骨瘦修長的手指翻開一頁,不多時,指尖落在賀清月三個大字上面,輕輕敲了敲,“是清月的東西,謝謝你跑一趟。”
聞言,江梨初鬆了口氣,“既然確定是賀小姐的東西,那我就先走了。”
對話到此結束,她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要去推停放在一旁的腳踏車,想著快點回家去。
就在此時,一股強烈的冷風迎面吹來,風勁大得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睛,身形也晃了晃。
還沒等她站穩,天空就被撕了一個大洞,積蓄已久的暴雨如利劍般傾盆而下,又急又猛,夾雜著猛獸般的狂風,彷彿要將路徑上的一切事物給吞進去。
大雨磅礴,無休無止,如同傾瀉而下的珠簾,一顆又一顆,猛烈地擊打在路面上,瞬間將大地淋透,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震撼人心。
好不容易等到一陣強風過去,江梨初餘光卻瞥見牆面上方一根粗壯的樹枝被風折斷了,大幅度晃了晃,直直砸向下方的賀宥禮。
意外來得猝不及防。
那一瞬間,江梨初下意識地一個箭步衝上前,撲向渾然不知的賀宥禮。
她緊緊閉著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反倒是身下的賀宥禮,從喉嚨裡溢位了一聲極為剋制的悶哼。
竟然是賀宥禮用胳膊擋住了那根砸下來的樹枝,承擔了大部分的傷害。
江梨初動了動身子,發現細軟腰間不知何時橫上來一隻寬厚大掌,宛若銅牆鐵壁一樣牢牢禁錮著她,她輕輕抬眼,撞進了一雙冷清淡漠的狹長眼眸。
深邃,複雜,且晦澀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