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君是以為我張任是不能任事的人嗎?”張任自嘲了一句,而後出言道:“鄭君,某已經有了定奪。”
“不知將軍的定奪是?”鄭度見張任態度鄭重無比,他眸子一亮,向張任問道。
“放袁軍降卒自行離去。”張任話還沒道完,鄭度的眸子就黯淡了下去,面色不怎麼好看了起來。
“袁軍降卒即去,一來可以保全大王仁德之名,二來我軍也就不用負擔降卒的糧秣所需,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張任說著,面色泛起了微微笑色,他捫心自問,這樣的處置,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將軍。”鄭度語氣凝重,一句將軍拖的老長:“將軍若是放歸這萬餘袁軍降卒,這些人回到幽州,必然重新聚集到袁熙麾下,如此是資敵的行徑。”
“而袁熙得此萬人,怕是聲勢復振,我等後方又要生憂也,不得毫無顧忌的行南下之舉。”
“鄭君,殺俘自古不詳,況有傷大王之名望。”張任重複了之前的理由,同時補了一句道:“此外袁熙為我等所破,糧草輜重、甲冑兵械盡為我軍所得,就算得此萬人,要想重振旗鼓襲取我軍後方,非有三五月豈能動身。”
“再者,遼東傳來訊息,劉玄德有南下之意,幽州亦是背後受敵,袁熙若想有所舉措,不能不顧忌遼東劉玄德,某可斷定,我軍南下無憂身後。”
接著見鄭度還欲再言,張任退掌示意鄭度勿要復言,他的定奪已下,卻是更改不得了。
……
於真定為張任大破,僅以身免的袁熙,他在張南及親衛的護衛下,一路北上逃竄,路過中山國亦是不敢入城停歇,唯恐為秦軍追上,圍城困殺。
直到踏上了幽州的地界,袁熙方才停歇了下來,緊繃的心絃放鬆了些許。
也唯有這個時候,袁熙才從逃命的恐慌中脫身,思慮起了真定的慘敗。
‘無膽的秦軍,盡使些奸計。’袁熙先是痛罵了一句張任,雖是他招募的數萬大軍,士卒不如秦軍善戰,但仗著兵力的優勢,他卻是和張任打了個旗鼓相當,一時間也沒有露出潰敗的姿態。
可秦軍竟是襲取他的後方,以至於大軍見之,軍心不穩,頓時潰散奔逃了起來,不敢再同秦軍死戰,導致他蒙受了一場慘敗,輸的一塌糊塗。
可痛罵張任解決不了慘敗已經發生的現實,現在袁熙心中所想,落在瞭如何將真定的戰事通告給袁紹,如此慘烈的大敗,他卻是害怕告訴袁紹,惹來袁紹的滔天之怒。
將罪責推到他人身上,袁熙轉念一想,思考起了如何推脫罪責,可思來想去,他作為軍中主帥,如何也是逃脫不了罪責的,畢竟大敗是從他的手上出現的。
如此思來想去,連著數日下來,袁熙都沒有將真定的戰事情況遞到鄴城去。
然而一樁訊息的到達,讓沉浸在憂思當中的袁熙振奮了起來,張南通報,他陸陸續續接收到了真定奔赴回來的敗卒,數量已近數千人,最終或可達萬人。
同時張南告自道,他透過拷問敗卒,瞭解到這夥敗卒本為秦軍俘虜,但秦軍竟是大方的釋放降卒,放降卒一個自由,並給了降卒路上的吃食,用於支撐降卒回到幽州。
“善,大善。”袁熙對此高興不已,有了這歸來的萬餘敗卒,他遞交到鄴城的戰報,就容易書寫了。
據此,袁熙用心斟酌出了一份戰報,單言他統兵同秦軍大戰,悍不畏死,又死不旋踵,一場大勝只在眼前,然因不防秦軍奸詐,為秦軍襲取營寨,以至大軍猝然瓦解,一敗塗地。
可大敗之後,他沒有引身退走,而是收攏敗卒,復得兩萬餘人,將再與秦軍對壘,一決雌與雄。
……
鄴城。
從滏口陘撤離,留下張郃殿後的袁紹,當下已經返回了鄴城主持事務。
回到鄴城後,袁紹所行的第一件事,就是遣兵加固魏郡南面的防線,以防馬超自河內攻入魏郡,威脅到河北大本營鄴城的安全。
其次,袁紹寄厚望於袁熙,他希望袁熙能聯手烏桓單于蹋頓,南下攻滅進犯常山國的秦軍,勿使鄴城有後顧之憂。
然而,對袁熙寄託厚望的袁紹,從常山國間細和幽州使者的手裡,所得悉的常山國的訊息,卻是無有一樁好訊息。
首先是袁熙沒有邀請到蹋頓一同南下,只得了三千烏桓助陣南下,而三千烏桓,單念著劫掠地方,竟是為秦軍關門打狗,堵在新市縣內,屠戮了個乾乾淨淨。
其次,袁熙所部先鋒焦觸,統兩千輕騎在前,遇秦軍輕騎八百,揮師攻上,孰料兩千不敵八百,惹得一場大敗,且主將焦觸都為秦軍生擒而去。
最後,據常山國間細來報,袁熙舉三萬人馬與秦軍大戰,竟是不敵秦軍,為秦軍所破,向北倉皇逃竄而去,三萬大軍南下的開端,結局落得白茫茫一片。
連著聞聽到壞訊息,而且壞訊息一個壞過一個,讓袁紹心氣鬱結,不得舒發,竟至於出現咳血的症狀,同時袁紹懷著一個希冀,希冀間細所言為假,畢竟他還沒有收到袁熙遞來的戰報。
就此等上了數日,袁紹終是等來了袁熙的戰報,而戰報的內容,讓袁紹頓感喉嚨微微腥甜,蓋因袁熙戰報所言,和常山國間細所言,別無二致,只多了袁熙自誇自擂:‘說自己悍不畏死同秦軍作戰,以及大敗之後收攏潰卒,屢敗屢戰的高上精神。’
“庸兒。”袁紹再也按捺不住喉嚨中腥甜,他先是厲聲喝罵了一句,接著一口老血吐出,仰面暈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