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藝苑”錦忠分校坐落於市中心一處鬧中取靜的老文化街區,鬧市的喧囂被隔絕在外,環境頗為雅緻。
林涵宇和宋文遠穿過整潔的庭院,走向主樓。十年過去,這裡的格局似乎並未大變,但空氣中瀰漫的藝術氣息與即將要接觸的沉重往事,形成一種無聲的張力。
當年那場發生在以改建紡織廠老倉庫為基礎的“錦繡藝術園”的慘劇,彷彿給“臨江藝苑”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即便園區誠意相邀,總部最終還是選擇了搬離錦忠市,只留下這處分校堅守故地。
歲月在建築上留下了痕跡,顯露出些許年代感,但得益於它輝煌的歷史沉澱和口碑,學員依然絡繹不絕,是少數無需費力招生的金字招牌。
但兩人警察的身份,讓值班的保安在指明瞭教學區域後,並沒有像對待別的家長一樣阻攔在教學區域之外。
走廊乾淨整潔,牆上掛著歷屆優秀學員的演出劇照和獲獎證書。
隔著寬大明亮的落地玻璃牆,練功房內的景象一覽無餘。
柔和的燈光下,一個個排練廳裡,一群群年齡大小不一的孩童、少男少女正在老師指導下伸展肢體,重複著看似枯燥卻至關重要的基本功。
林涵宇的目光快速掃過,腳步在掠過一間大排練廳門口時,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排練廳裡站在場地中央,親自示範一個高難度旋轉接跳躍動作的指導老師,正是封芷薇!
除了這段時間從跟拍監視拍攝的照片外,林涵宇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封芷薇。
十年時光似乎對她格外眷顧。
她身姿依舊挺拔修長,穿著帶斜條紋的黑色練功服,頭髮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優美的頸部線條。
歲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細微的痕跡,卻更添了幾分成熟女性的韻味與身為師者的沉靜威嚴。
她的動作精準而充滿力量,每一個旋轉,每一個騰躍,都帶著行雲流水般的美感,牢牢吸引著所有學員的目光。
“好!注意核心收緊!落地要輕!像羽毛一樣!感受音樂的呼吸!”她的聲音清亮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在排練廳裡清晰地迴盪。
這聲音,與林涵宇在卷宗裡讀到的那個因“驚嚇過度、語無倫次”而被送往醫院的年輕學員封芷薇,簡直判若兩人!
林涵宇靜靜地站在門外陰影處,隔著玻璃觀察著。
封芷薇結束了示範,走到場邊拿起水杯喝水。
她微微仰頭,頸部拉出一道優雅而脆弱的弧線。
就在她放下水杯,目光無意間掃過門口時,恰好與林涵宇和宋文遠的視線隔空相遇!
那一瞬間,封芷薇的動作有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
但很快就若無其事的轉開了視線,沒有驚訝,似乎視線當中從未出現本不應該出現在排練廳外,卻有些突兀的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
隨即,她便轉過身,重新投入了對學員的指導中,彷彿剛才那短暫的對視從未發生。
林涵宇的心卻沉了下去。
這反應……太完美了。完美得像經過無數次排練的舞臺表演。
一個經歷過巨大創傷的人,驟然看到兩個穿著警服的陌生人出現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怎麼可能如此平靜無波?連一絲最本能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排練廳裡悠揚的鋼琴伴奏如溪流般流淌,營造出的是一派純粹而專注的藝術殿堂氛圍。
這生機勃勃的場景,與十年前那個雨夜倉庫裡的死寂,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你們找誰?”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身後冒出一個聲音,或許是因為警察制服,語氣並沒有斥責,甚至還有一些緊張。
宋文遠和林涵宇轉過頭,一箇中年女性站在他們身後。
林涵宇當即出示了證件,“你好,我們是市局刑偵支隊。”
中年女人眼神掃過證件,“你,你們有什麼事嗎?我是值班老師張薔。”
“張老師,我們想了解一下,在‘臨江藝苑’工作或學習超過十年的老師或學員,不知現在是否方便?”
張薔聞言面露難色,帶著職業性的微笑解釋:“兩位警官,藝術類培訓學校的情況可能有些特殊。能在一所學校連續學習十年的學員,那基本得是從娃娃抓起,從啟蒙班一路學到專業班,中途不能斷檔,這非常少見。至於老師任職十年以上……”
她頓了頓,語氣委婉,“如果不能轉到行政管理崗位,以教學為主的話,流動性相對會大一些,堅持十年的老教師確實不多。”
“也就是說,目前在校的,符合這個條件的師生可能很少甚至沒有?”林涵宇順著她的話追問,語氣平靜。
“這個……我還真不敢打包票。這樣,兩位請稍坐,我去請示一下校長。”值班老師態度很配合,轉身走向內間辦公室。
不多時,她返回,引著兩人走向校長室:“藍校長請二位進去談。”
校長辦公室簡潔雅緻,最多的裝飾就是辦公桌後一櫃子的合影和獎盃、獎牌。
校長藍心湄起身相迎,她身材高挑清瘦,約莫四十出頭,穿著得體,氣質幹練,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職業微笑:“兩位警官好,我是臨江藝苑分校校長藍心湄。請坐,不知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的?”
宋文遠按照程式亮出證件,做了自我介紹和林涵宇的身份說明,開門見山:“藍校長,打擾了。我們這次來,是想了解一下1995年7月13日,貴校學員蘇晚晴遇害案的相關情況。”
“1995年?”藍心湄微微一怔,眉頭下意識蹙起,隨即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警官,這……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我是1997年才加入‘臨江藝苑’的,據我所知,分校這邊目前在職的老師,沒有比我資歷更老的了。總部那邊或許還有一兩位元老級的老師,或者當年的股東可能更清楚些。”她的話很實在,表明了自己的侷限。
宋文遠微微一笑,精準地丟擲目標:“那麼,封芷薇老師是什麼時候到貴校工作的?”
“哦,封老師啊!”藍心湄似乎對骨幹教師的情況很熟悉,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是四年前,也就是2001年,應聘到我們分校擔任舞蹈教師的。教學能力和學生評價都很不錯。”
“看來藍校長不知道,封芷薇老師早年也是你們‘臨江藝苑’的學員。”宋文遠看似平靜地補充了一個關鍵資訊,實際上和林涵宇對望了一眼,藍心湄故意隱瞞封芷薇的經歷到底是為什麼呢?
“是嗎?”藍心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感覺這個資訊似乎超出了她的掌握範圍,“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檔案裡好像沒有特別註明這點。”
這話的漏洞如此之大,一個培訓學校招聘的老師,而且還是本校培養出來的學員,這應該是一件值得推廣的事,但藍心湄的表現卻似乎完全不知情,也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目的撒謊。
但現在深究她撒謊還沒必要,昨天陳浩的供詞已經有了一些指向,他們今天來的目的是要打破封芷薇故意隱藏的線索。
“能否請封老師過來一下?我們有些情況需要向她瞭解。”宋文遠提出要求。
藍心湄抬手看了看腕錶,動作自然:“這個時間她剛好下課,下一節還有半小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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