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裡的影子還在誘惑他,甜酒的香氣也沒散盡,可李去濁再也沒回頭。他走得不算快,腳步甚至有點踉蹌,可每一步都踩得很穩。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腳下的棉絮突然消失了,踩在堅硬的碎石上,硌得腳掌生疼,可這疼卻讓他咧開嘴笑了,他知道,自己走出這鬼地方了。
他回頭望了一眼,來路已經被白霧遮得嚴嚴實實,隱約還能看見些晃動的光斑。李去濁啐了口帶血的唾沫,把空葫蘆往腰間一掛,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大踏步往前走去。風裡的甜香徹底散了,只剩下圈外那股熟悉的、帶著點腥氣的冷風,吹得他精神抖擻。
視角轉到李自在這邊。
李自在踏入左數第三條路時,腳邊的碎石突然動了動,不是被風捲的,倒像是有東西在底下拱。他沒太在意,只將指尖搭在劍柄上,繼續往前走。
這條路的風比剛才那兩條更冷些,刮在臉上帶著點沙粒,像有人在暗處用小石子扔他,力道不大,卻讓人心裡發毛。
走了沒幾步,他看見路邊的巖壁上,映出幾個模糊的影子。離得遠,看不真切,只看出是幾個人影在比劍,招式花哨得很。
李自在挑了挑眉,他素來不愛看花哨招式,覺得那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便移開視線,腳步沒停。
可走得越遠,那影子越清晰。巖壁上的光斑像被人擺過似的,漸漸聚成了清晰的畫面:一群修士圍著個少年喝彩,那少年正舞著柄長劍,劍光挽得像朵花,引來陣陣叫好。李自在瞥了一眼就認出,那是十年前青城門的小比,臺上那個少年是青城掌門的獨子,劍法稀鬆平常,全靠老爹的名頭才得了頭名。而他自己,當時剛贏了兩場就被父親叫走,連決賽都沒比完。
“可惜了啊。”一個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高不低,剛好能鑽進耳朵,“你那套‘自在劍法’,明明比他的花架子厲害多了,偏偏沒人看見。”
李自在的指尖在劍柄上頓了頓。他從不覺得沒拿到頭名是可惜,可這話像根細針,輕輕戳在他心裡某個不起眼的地方。
是啊,當時他的劍法已經初具雛形,若真比到決賽,未必會輸。可父親說家裡有事,他便二話不說走了,現在想想,那所謂的“家事”,不過是父親怕他太出風頭,招人嫉恨。
巖壁上的影子換了場景,是去年在江南的一場酒會。王權霸業被一群人圍著敬酒,說他是“年輕一輩第一劍客”,連帶著李去濁都被人起鬨,要他露兩手法寶。而他李自在,坐在角落裡,沒人認識,沒人搭話,就因為他不愛張揚,劍法也走的是樸實路子。
“你看,”那聲音又響起來,帶著點挑撥的意味,“你比王權霸業差嗎?論劍招紮實,你不輸他;論心性沉穩,你更在他之上。可偏偏,他戴著‘王權’的名頭,走到哪兒都被捧著,你卻只能躲在角落裡喝酒。”
李自在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當時李去濁拉著他往外走,說“這群人懂個屁”,可他心裡,是不是也悄悄閃過一絲不舒服?就像小時候分糕點,明明他不愛吃甜的,卻見弟弟拿到更大的那塊時,心裡會莫名發悶。
影子裡的王權霸業突然轉過頭,臉上帶著副嘲諷的笑,手裡的王權劍指著他:“你也就配在角落裡待著。”
李自在的手猛地握緊了劍柄,指節泛白。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從巖壁上站了起來,拔出劍,朝著那個假王權霸業刺了過去,劍招又快又狠,帶著股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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