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敬觀音望著遠處模糊的宮牆,
那牆上的琉璃瓦掉了大半,露出了底下的青灰磚。
她想起出發前在涼州,安琉璃曾經給她形容:“長安的月亮比涼州圓,長安的桂花香得能醉人。”
可此刻,連風裡都沒有桂花香,只有塵土混著馬糞的味道,嗆得人直咳嗽。
安琉璃的眼神非常落寞。
特別是經過一家破敗的胡餅鋪子時,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
曹敬觀音知曉其中緣由。
安琉璃不止一次跟她講過“安記胡餅”,應該是她祖上曾在長安開過鋪子。
如今看到這殘破不堪的胡餅鋪子,難免觸景生情。
“走了吧。”齊心自在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再往前走,也不過是更多的破磚爛瓦。”
她轉身走向馬匹,湘妃竹的裙角掃過一片碎陶片,“張使君在城西找了處客棧,雖小,倒乾淨。”
安琉璃望著她的背影,突然笑出了聲,笑聲裡帶著幾分苦澀,
“心自在還是改不了,什麼都往好了說。可我知道,她剛才摸城牆的時候,指甲縫裡全是灰……
跟我們一樣,都是第一次發現,長安早就不是書裡寫的長安了。”
曹敬觀音重新登上了馬車,望著前面歪歪扭扭的隊伍,心中閃過一絲淒涼。
長安與涼州的情況何其相似?
全都是歷經多次戰亂,早已破敗不堪,只能盡力維持應有的體面。
這種情況下,她再棄家族於不顧,找機會從使團裡逃跑,真的合適嗎?
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一行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在青石板路上晃盪。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咚——”,敲得人心慌。
不安的何止她們幾人?
張淮深也是深深嘆息。
原來那個萬邦來朝,不可一世的大唐似乎早就不在了。
可即便如此,在面對他請求節度使旌節的時候,朝廷還是一如既往的強硬。
當然,十年前那場刺殺過後,情況就好了許多。
而他在親眼見到長安前,對當今天子不僅只是感激,還有幾分期待。
畢竟,天子在位僅僅幾個月,
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宣武軍節度使朱溫陸續去世,強藩臣服,朝廷好像又重新拾回了自信。
但如今看著這破敗的長安城,他卻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於樂觀了。
他可以肯定,別看城裡大部分割槽域都是一片狼藉。
可那些世家大族的住處,恐怕修的比皇宮後花園還要精緻。
儘管當年黃巢打進長安的時候,那些世長安的家大族已經被清理過一遍。
可他們的根基還是在地方上,黃巢殺掉的只不過是一小撮人。
當今天子也是一樣。
除掉了最強的兩個藩鎮又能如何?
指望其他的藩鎮就能聞風拜服嗎?
這種想法太天真。
張淮深覺得,天子不會這樣幼稚。
只可惜他維持河西就已經是勉強,無力幫天子清理天下藩鎮。
岐王倒是有幾分希望。
可岐王的野心……
他不好說。
“不過,當今天子應該有辦法鉗制岐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