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身影在雯雯的視線裡,開始變得不真實。
就像一張被點燃的,用灰燼畫成的人像。
一道細微的裂痕,出現在老頭的臉頰上。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裂痕蛛網般,瞬間爬滿了他全身。
不是面板在開裂,是他整個存在正在崩潰。
一片片灰色的微粒,從他身上剝落。
在靜止的空氣中緩緩飄散,他的輪廓開始晃動閃爍。
失去了物質的實在感,幾乎將雯雯靈魂凍結的惡毒視線也隨之波動然後徹底消散。
靈魂上的枷鎖,咔嚓一聲斷了。
灰色的麻袍,枯槁的軀幹。
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一兩秒內化作了一場紛紛揚揚的灰色雪花。
一陣憑空出現的風突兀地,捲過了剛剛站立的位置。
所有的灰燼,都被吹得一乾二淨。
連同令人作嘔的惡意,也消失無蹤。
空氣裡,只留下了極淡極淡的腐敗泥土的味道。
……
斷橋下唯一的聲音,是遠處被風吹動斷裂鋼筋發出的“吱嘎”聲。
“呼……哈……”
雯雯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地呼吸。
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臟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死死盯著那片空無一物的沙地,她僵硬地轉過頭看向秦長生。
他依然背對著雯雯一動不動。
但雯雯能感覺到萬事不縈於心的慵懶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
雯雯的嗓子幹得冒煙,聲音嘶啞。
“走了?”
秦長生的肩膀,紋絲未動。
“嗯。”
一個沒有感情的音節,卻讓周圍的溫度又憑空下降了好幾度。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雯雯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怪物?還是鬼?”
“他為什麼說荒之種不該醒?”
一連串的問題像是決堤的洪水,從她失控的嘴裡傾瀉而出。
秦長生終於轉過身來,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平素的淡然和戲謔已經消失了。
“一個守墓人。”
秦長生開口,聲音低沉得像是在地底響起。
雯雯一愣,
守墓人?
秦長生似乎覺得這個詞不夠準確,又補充了一句。
“或者,叫獄卒更貼切一些。”
雯雯的腦子,徹底宕機了。
獄卒?
誰的監獄?
“他看守的是什麼?”
她下意識地問。
秦長生越過她看向前方巨大猙獰的峽谷裂口,眼神幽深。
“一個你不該知道的墳墓。”
“也你不該靠近的監獄。”
雯雯的心,猛地一沉。
“他的能力把東西弄沒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是法則嗎?”
秦長生的視線,重新落回她臉上。
冰封般的黑眸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不是法則,是判定”
他平靜地陳述。
雯雯感覺寒氣,從尾椎骨筆直地衝上了天靈蓋。
這是對世界規則的……最高階別的審批權,是神才能擁有的權柄。
“你……”
雯雯的聲音,細若蚊吶。
“你不怕嗎?”
“他剛剛……好像完全沒把你放在眼裡。”
秦長生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他不是不在乎。”
秦長生淡淡道。
“他是……不敢。”
他頓了頓,像是在解釋一個常識。
“至少現在,他不敢。”
幾乎要將人壓垮的傲慢從他平淡的語氣裡,理所當然地流淌出來。
雯雯看著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個老怪物的每一個字,都像烙鐵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裡。
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必須被銷燬的,失控的物品。
如果今天就這麼回頭了……
然後呢?躲在城市的角落裡瑟瑟發抖嗎?
等著自稱獄卒的老怪物,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上門來。
然後像擦掉一塊黑板上的錯字一樣,把她從這個世界上修正掉?
雯雯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的皮肉裡。
尖銳的刺痛,讓她混亂的大腦重新變得清明。
答案,關於這身詛咒之力的答案。
或許全都在那座峽谷裡,被獄卒看守的監獄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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